登雲路 故人(1 / 2)

充滿歲月感的石拱門前,路生簡單說了幾句,寧天燭從頭聽到尾隻覺得通篇隻有一句話——能行就上,不行就滾,人死概不負責。

“六。”她讚歎道。

不愧是歸一宗,看著就夠無情、夠冷酷、夠不講道理。

路生說完後讓開一條路,手握在自己劍上看人群往登雲梯走去。登雲梯有七千多級台階,眾人大概要爬四五個時辰左右,那還是快的,若慢了三兩天也是有的,倒是未曾規定過時間,因著再慢也就爬不上去了。

他看著那登雲梯不知在想些什麼,眼前突然被一個大布包占滿,接著布包落下麵前出現一張娟秀的麵容,麵容上那一雙亮晶晶充滿笑意的眼仿佛帶著燙熱的溫度能驅散幽州的寒涼。

“朋友,幫個忙唄。”寧天燭道。她因為半邊臉受傷隻要一扯嘴笑就疼,所以就隻好努力用自己心靈的窗戶讓眼前的人感到她的真誠。

路生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沉默不語。這些年他降妖除魔怎麼著也算見遍了人間諸態,但這麼大言不慚讓他幫忙還一副灑脫模樣的人倒是少有,而似她這樣奇怪又奇怪的更是頭一份。

寧天燭從自己滿滿當當的包裹裡掏了掏,掏出一把堅果來塞到了路生手裡道:“請你吃榛子!”

路生漠然道:“歸一宗嚴禁行賄,違者各杖三十,抄沒所得。”

寧天燭眨了眨眼,半晌從兜裡掏出一錠金子摞到榛子上。封息在一旁看著心覺不妙。

果不其然,路生麵色變都沒變繼續道:“若數值較大,罰銀三倍,於三十之上重新量刑。”

寧天燭:……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朋友,我隻不過想讓你幫忙運個行李罷了,你是一定要把我送進大牢不成?”

路生道:“歸一宗內沒有大牢,隻有刑罰堂。”

“…………”無fuck所說。

封息伸出空著的一隻手去拉了拉寧天燭,對路生道:“不好意仙長,我們沒有要賄賂您的意思,隻是行李較多,聽說入了歸一宗三個月之內不能下來所以才想問您能不能幫忙運送一下行李。”

路生頭側了側看向封息道:“可以下來。”

封息愣了愣道:“那這樣我們就把行李放在……”這裡就好。

路生接著補充:“被逐出宗門便得下來了。”

封息:“……”不好意思打擾了。

寧天燭從來不知道有人的性子能爛成這樣,簡直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對比之下她們家寶月簡直就是一塊靈石、一塊精心雕琢的璞玉!

旁邊同樣打著賄賂路生這個主意的人悄悄收回了腳。還是自己爬吧,要是還沒入山門就因此被記上一筆實在得不償失。

登雲梯上,封息道:“你再分一個包裹給我吧。”

寧天燭搖了搖頭她停下來擦了擦汗,看了看周圍密集的人群,她伸手把封息身上的兩個包裹拿過來一個挎在自己身上道:“你先走,到山門口去等我。餓了就把東西拿出來吃,反正不管怎樣我都能爬上去,我本來體力就一般不求名次。”

封息有些遲疑被她推了一把往上走去,寧天燭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快走。說話間便又有人超過了她們,封息見狀終於也快步往上走去。

又爬了許久,周圍人終於漸漸都慢了下來,唯有寧天燭還保持著同樣慢悠的速度走著。

到了半山腰,有人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道:“我不行了,我要被壓死了。”他的同伴欲要拽他起來被他拒絕,隻好自己繼續往上爬去。

寧天燭從兜裡掏出水囊放到他麵前道:“喝水嗎?三兩一杯。”

男人點了點頭艱難地從兜裡掏出三兩金子朝寧天燭扔過去,寧天燭接住,明顯頓了頓,然後從包裹裡掏出一個淡青色瓷杯杯子,打開水囊倒出了一杯水來。登雲梯旁樹上監督的人抬眼看了下她沒說什麼。

寧天燭把杯子遞給胖乎乎的男人道:“小心些,我可喜歡這個杯子了,壞了你得賠雙倍的錢。”

男人已忙不迭地拿過杯子喝起了水,喝完後他呼出口氣來又往身後的台階仰了仰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寧天燭也坐了下來擦了擦汗。

歇了歇寧天燭要杯子,男人稍微緩了緩抬手把杯子遞給她道:“這登雲梯太長了。”

寧天燭打開包袱把杯子安安全全的放好道:“是啊,無愧登雲之名。”

男人突然哭了出來,碩大個人邊哭邊抹眼淚,身上的金色法衣也皺的不成樣子,他哽咽道:“這已經是我第三次爬登雲梯了,和我一屆的同窗早就都過了,隻有我還爬不上去。”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測試的地方就必有輔導班。時下流行修仙書院,這書院跟平常書院不同乃是為修仙之人辦的書院,教的不是孔孟之道而是如何修行,其中也就包括了各大宗門的招收弟子的標準和測試。這位就是修仙書院中的一位。

寧天燭伸手揪了揪他金燦燦的法衣,看到上麵雲紋流動。實在不知道這位仁兄有什麼好哭的,單這法衣能買三個路生了。

男人扯了扯自己的胸口道:“法衣有什麼用,還不是爬不上去。除了讓同窗恥笑還是讓同窗恥笑。”

寧天燭默然輕聲問道:“敢問您的同窗都是花溪唐秋月、潯陽宋青這樣的人物嗎?”

否則恕她經驗匱乏,她真的無法想象有人會這樣對待一位豪氣衝天的金主爸爸。是有什麼想不開的倫理問題嗎?再是想不開,看著滿地金子的份上也該想開了吧?

男人梗了一下,哭音漸緩道:“不是。”

寧天燭道:“那就把他們當做屁放了吧。”

路過的人瞅了這邊一眼,看出來是想過來揍人,又覺得會浪費體力然後走了。

男人收了哭聲眨巴著綠豆大小的迷蒙眼睛看向寧天燭,試圖看清是誰能這麼狂妄。

寧天燭緊了緊包裹起身歎了口氣道:“走了。”說罷轉身繼續跟在人群後麵上山。

男人又坐了一會兒沉默片刻,旋即抹了抹眼淚又哆哆嗦嗦爬了起來,然後氣喘籲籲地咬牙繼續往上。

山峰之上,廣闊的問道場前,歸一宗的掌門和各位峰主正在水鏡之前關注著下麵的弟子們。

水鏡中先是出現了幾位遙遙領先的新秀,已經爬到了登雲梯最後的問心一段。

一位身著灰色乾淨棉衣的少年正陷入幻境之中,須臾喘了口氣掙脫開來,隨即茫然地看了看周圍。這正是遙遙領先的封息。

一息前。

她站在石階上有些不解,明明剛剛還在家中一眨眼便找到了殺害她爺爺的凶手,可凶手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那凡人說是因為她爺爺是個邪修殺了他全家,所以凡人才報複了他爺爺,並且要將她合歡脈的身份公之於眾,讓她去做鼎爐,去讓她被千人騎萬人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