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不由正視了庭芳,知道她親娘死的早乃陳氏親手養大,卻不曾料到她與陳氏感情好的比庭瑤不差。女人家的小心眼他心裡明白,都是嫡親的孩兒還有偏心眼呢,何況不是自己生的。平日見陳氏待庭蘭庭蕪都十分規矩,自不能挑剔什麼,也說不上親切。哪知庭芳都在這屋裡上房揭瓦了。小孩兒心最淨,誰待他好,誰待他不好,或許不會說,卻最能從行動中反應。可見陳氏極疼庭芳,深感陳氏之賢惠,又高看了庭芳一眼。想著立刻就要來的那蠻不講理的潑辣貨,覺得必得拉個幫手。便爽快的答應了:“這幾日不行,得等休沐日。你的功課不許落下,不許在學裡跟兄弟姐妹們顯擺。我可不想帶一串子出去,叫人看見了不像話。”
庭芳垮下臉來:“偷著樂不算樂!”
“少得寸進尺!”大老爺把庭芳放在炕上。庭芳竟赤著腳蹦回陳氏房裡。速度之快,鬨的大老爺以為自己眼花。隻聽陳氏不住數落:“說一萬回了,再不許赤腳,現是冬天,我看你著涼了怎麼辦!就該叫孫太醫給你灌幾碗苦汁子才知道!”
胡媽媽立刻補刀:“紮上兩針才好呢!”
陳氏還在囉嗦:“衣裳呢?罩衣去哪兒了?水仙快給你們姑娘穿戴上。頭發也亂糟糟的,像什麼樣子!你怎麼比哥兒還皮!”
被罵的庭芳一直吐舌頭做鬼臉,看的大老爺不住的笑。他從不知道上房能如此鮮活。陳氏乃才女,行動溫婉從容。初看極賞心悅目,可時間長了,好似個仙女兒不是媳婦兒。高處不勝寒,他在外頭裝X太過,回到家裡更喜歡聽聽不廢腦子的家長裡短。陳氏隻會說詩詞歌賦春花秋月,不如周姨娘接地氣。今日才知道陳氏竟也會嘮叨,竟也被孩子磨的抓狂。當了娘就是不一樣啊!
看著三四個丫頭圍著庭芳,穿衣的穿衣,打水的打水。庭芳還不住嘴:“我要玫瑰花兒的麵脂,荷花的不夠香。”對,她葉.庭芳就是俗的不能再俗的人。好鮮亮衣裳,好香薰撲鼻,好滿頭珠翠,好美食佳肴。琴棋書畫是技能培訓,不是愛好。她這輩子注定仙不起來鳥。
陳氏卻是個仙人,她開始批評庭芳的俗套喜好。母女兩個一來一回的對嘴,上房頓時吵鬨不堪。庭瑤掀簾子進來就道:“還沒進院門就聽見你的聲音,再大聲點兒老太太都聽見了。你可收著些吧。”說畢,才看見大老爺坐在炕上。笑容斂了斂,換成標準的嘴角微勾,規規矩矩的行禮,“爹爹日安。”
上房如按了消音鍵,頓時生出幾絲尷尬。大老爺是知道庭瑤怨他的。以女怨父自是不對,可她又是為親娘出頭。大老爺更沒法解釋不喜歡陳氏的理由。庭瑤大了還不好哄,才放鬆的心情又有些愁。大老爺此人,對女眷不上心,但對孩子還是極疼的,隻忙工作不大著家。最心尖上的便是庭瑤庭樹,再則是庭蕪,今日添了個庭芳。如今太太姨娘鬨開了,生怕庭瑤庭樹也跟著生分,正不知如何是好。
庭芳反應極快,立刻指著自己頭上的青玉簪子道:“大姐姐,好看不好看不?我才從娘的匣子裡翻的。”
庭瑤隻笑了笑,並沒說話。
庭芳又道:“爹爹答應我休沐日帶我去廟裡啦,可惜你大了,不好出門。我回來給你帶花兒啊。”
大老爺恨不得錘死這貨,太招欠了!
庭瑤眼神一閃,衝上來捏著庭芳的臉道:“我叫你顯擺,叫你顯擺,撕了你的嘴!”心裡默念:乾得好!看我這次弄不死那賤婦!
胡媽媽一直喊:“姑娘們,小聲兒些吧,哎喲喲,大姑娘都叫帶壞了。我去把小哥兒抱遠點。”
上房又恢複了喧囂,大老爺算看明白了,合著他們大房就一個鬨神,她到哪都能鬨。當爹的還是喜歡自家孩子熊點兒,不然怎麼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呢?更不會有後世滿大街的熊孩子了。大老爺心情愉快的留在上房吃飯,又被庭芳扣下教書法。愣是鬨到亥時,孫姨娘周姨娘的屋子裡都熄了燈,夏姑娘隻得跟著熄。庭芳見水仙進來使了個眼色,才笑嘻嘻的把親爹放開。最無恥的是她還是耍賴要大老爺送她回房。庭芳回房要路過東西廂,就不信大老爺能在折回來點燈辦事。夏姑娘的新婚頭一天就被庭芳攪和了,大老爺還滿心憐憫——可見是平日裡把庭芳忽略太過,她才逮著空兒撒嬌。兒女都大了啊,是該抽點子時間來陪陪了。忽有想起庭蘭,印象竟有些模糊,更生出幾分愧疚。走到庭芳房門口時,伸手揉了揉庭芳的頭:“開春了,過幾日使個裁縫來替你們姐妹幾個裁衣裳。”
“我要大紅雲紋蜀錦的。”
“好。”
“大姐姐喜歡紫色,二姐姐同我一樣喜歡蜀錦,七妹妹倒是喜歡杭綢。你叫裁縫都帶上。”
“好,好。”這孩子真友愛啊,上回著實錯怪了她。從荷包裡掏出個鼻煙壺,“內畫法製的,裡頭沒塞鼻煙,你拿著玩吧。”
庭芳高興的摟著大老爺的脖子:“謝謝爹,你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MUA~”
大老爺摸著被庭芳香過的臉頰,飄飄然的去書房了。啊~有個調皮搗蛋的閨女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