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午夜飛行。(1 / 2)

這棟樓極高,幾乎是東邊最高的樓宇之一。

站在高樓上朝下望去,整座城市的燈火星星寥寥。

陳嘉來A市多年,卻是第一次站在這樣高的地方,俯視整個A市。

這也是她第一次從高空看見A市在深夜的模樣。

那些繁華的燈火在淩晨三點終於偃旗息鼓,似乎永遠川流不息的主乾道,此時也變得門可羅雀。隻有偶爾一輛跑車呼嘯著快速駛過,驚飛街上幾隻麻雀,像是驚擾了誰在黑夜深沉的夢。

A市仿佛一名摩登女子,卸下白日濃妝,露出一張素淨的臉來。

風渡白站在一側,微低的頭令他輪廓更加鋒利,長長的睫隱沒在夜色中,仿佛一抹濃厚的夜雲。

陳嘉原本想問風渡白為什麼帶她來到這裡,但是此時此刻,她忽然什麼話也不想說,隻想就這樣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渡白開了口。

“傲月大陸的夜晚,通常隻有三個地方才有燈光。一個是雞鳴寺,一個是皇宮。”

“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是海上,那些是為了躲避白日禁捕的漁民,偷偷撒網捕魚。不過到了冬日,這些燈光也沒有了。整個大陸上,隻有兩點燈光。”

陳嘉腦補了一下畫麵,覺得有些冷清。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在傲月大陸,晚上不會是不睡覺的吧?”

“當然。身為神君,不需要睡眠。而且睡著了,又要如何提防魔族為害人間。”

陳嘉腹誹,那這段日子以來,看您每晚睡得還挺香啊。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風渡白解釋道:“那是因為過來的時候,我法力低微,難以保持神格,才和凡人一樣需要睡眠。”

陳嘉挑眉看他:“那現在你法力恢複了?”

風渡白咳嗽一聲:“我這叫入鄉隨俗。”

陳嘉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對尖尖的虎牙。算了,這人也挺可憐,以前連美夢都不曾擁有。

“傲月大陸的夜晚,很漫長。比這裡的夜間要長得多。所以我隻能看著那兩點燈火,等天一點點亮。”

“雞鳴寺裡有三千一百零八盞長明燈,其中第三十七盞燈的底座下,藏了一個小沙彌的私房錢。最近一個凡人皇帝最喜歡在承乾宮的東暖閣批閱奏折,要到三更天才睡,睡前一定要喝一杯參茶、一塊阿膠。”

風渡白的嗓音舒緩飄逸,帶著些微的沙啞,明明是輕鬆的口氣,卻好像一個人在無邊的夜色中走了很久很久。

陳嘉說不出話來。

她雖然能夠享受下班後獨處的樂趣,但畢竟是社會動物,要她脫離人群離群索居,又或者隻能隔著雲端看人世,這種孤獨光是想一想,就會讓她覺得窒息。那種日子,在她看來一天都覺得漫長,不知道風渡白到底是怎麼度過這千年的時光。

不生不死,不眠不休。無喜無怒,無愛無恨。

高處不勝寒,凡人總會想當然地覺得神仙日子逍遙,殊不知道那或許也是個牢籠。

不過牢籠的欄杆不是寒鐵,而是名為“責任”、名為“蒼生”的兩個詞。

她覺得心顫抖了一下,好像被人握住,算不上疼,卻悶得慌。

“……會寂寞嗎?”

風渡白語氣淡淡,但以往冰冷的語調變得柔和:“還好,幾千年都是那樣過來的,也不覺得什麼。”

“其實起初的時候,還覺得新鮮。後來日日夜夜,百年千年,發生的來來回回也就那些事情,便沒什麼感覺了。”

陳嘉看向他的眼睛,風渡白沒有看她,而是遠眺前方的大海。

滿天星光和海麵的波光倒映在他的眸子裡,比天空中最亮的星還要明亮。

或許是感覺到陳嘉的目光,風渡白低聲笑了笑,側頭看她。

夜的空曠擴大了他的這個笑,低沉的笑聲仿佛近在耳畔:“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人世間,還是挺有趣的。”

陳嘉猛地抬頭看他。

風渡白垂睫看她。澄澈的湖泊中再度映出兩張陳嘉小小的臉龐。

陳嘉亂七八糟地想著自己以前應當更加用心學習遊泳的,不然今天也不會覺得要溺斃在這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裡。

陳嘉心裡一動,說出了那句在內心徘徊許久的話。

“那你會留下嗎?”

風渡白要走,她早就從寒夜羽那裡得知。但這段時間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在大快朵頤風渡白給她做的一日三餐時,有些微的悵然若失。

畢竟她和他,不過是房東和房客的關係。

她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當初那般小氣,非要抓著風渡白交房租。不然,若是讓他白白住著,他欠了她這麼大的人情,哪裡是結清了房租就能拍拍屁股走的?

又或者還是看著風渡白日日殷勤做飯,讓她有了一絲不切實際的期待?

陳嘉懊惱起來,自己都在想些什麼?不過是一個帥一些的房客罷了,在自媒體工作這麼久了,什麼帥哥沒見過?還開口挽留他?掉份!

陳嘉壓低了眼簾,因此風渡白沒看見裡麵已經形成的小小氣渦。

他回答得很慎重,語氣裡帶著一絲遲鈍。

“我得回去。”

這一句話,像是兜頭潑了陳嘉一頭冷水,瞬間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