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渡白抬頭看向陳嘉。
大概是因為之前的氣憤,她的兩頰泛著微微的紅,仿佛一顆掛在梢頭將熟的桃,被風一吹,微微打著顫,誘人將桃子擷下,去品嘗飽滿的汁水。
卻不知道是幡動還是心動。
風渡白聽見自己的嗓音帶了一絲沙啞:“什麼問題?”
陳嘉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打量風渡白半天,忽然說:“你先站起來。”
風渡白不明所以。他本是不喜歡與人廢話的性子,但麵對少女這些莫名的要求,卻總是很能主動配合。
他個子高大,站起來,陳嘉隻到他的肩膀。
陳嘉本來就站在沙發邊,他一站起來,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縮近,前麵是沙發,後麵是茶幾,兩人麵對麵被框在這方狹小逼仄的過道裡。
“這樣,嗯?”風渡白稍稍側頭問她。
少女的臉變得更紅了。
說出來的話,也從方才盛怒的中氣十足,變得有些磕磕巴巴。
“我問你,你上次說你現在更傾向是‘神愛世人’,對不對?”
“對。”
“那,那我……”
那我也是世人,你愛我嗎?
少女的話到嘴邊說不下去,兩隻手握成了拳頭,濃密的睫垂下,在臉上投射出蝴蝶羽翼般的陰影。
陳嘉忽然為自己的莽撞懊悔起來。
自己這輩子還沒主動表白過,萬一失敗……
萬一失敗,會把風渡白嚇到不再回來嗎?
她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下說,忽然耳邊落入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很輕,就像她好像是一隻膽小的蝴蝶,稍微大聲一點就會被嚇跑,為了不驚嚇到她而刻意壓低了一樣。
“陳嘉。”
陳嘉愣了愣。
這是風渡白第一次這麼鄭重其事地喚她的名字。
陳嘉這個名字不算常見,但也算不上驚豔。但或許兩個字都是平聲的緣故,被人喚起來,語調裡就自帶著一股溫柔。
風渡白的嗓音本就是清冷的、沙啞的,這樣認真地念出這兩個字,竟然帶了無限的繾綣。
好像一把利刃化為繞指柔,直將人拖進溫柔的深淵去。
“怎麼了?”她下意識抬頭看他。
風渡白的眼神很亮,比她見過最亮的星星還要亮。他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仿佛要把她整個人都刻進記憶最深處。
“我這次回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回到傲月大陸。而我離開傲月大陸這麼久,那邊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陳嘉看見風渡白的唇角抿了抿。
“如果三個月之後我沒有回來,你就當我死了。”
陳嘉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等的可不是風渡白這句話!
一定是風渡白在這裡學會了人類的幽默,在和自己開玩笑。
她仔仔細細去看風渡白的臉。眉毛、眼睛、嘴唇……試圖從上麵找到他隻是在和自己開玩笑的證據。
然而風渡白神情嚴肅,絲毫沒有給她一點希望。
“我再說一遍。如果三個月之後我沒有回來,你就當作從來沒有認識過我風渡白。”
“你……”陳嘉啞言。
這句話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以至於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開啟了這段對話。
還是像早上一樣,懷揣著獲得巨款暴富的心態就好了。偏偏她貪心,還想要的更多。
結果等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
她不死心,問道:“如果你回去失敗了,會怎麼樣?”
她看過一些科幻電影,那些穿越時光的失敗者,永遠地被留在了時光的罅隙之中。雖然不知道風渡白要怎麼回傲月大陸,但想來原理應該差不多。
她打了個哆嗦,沒有發覺自己雙手已經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兩臂,言語仿若懇求:“既然這樣,一定要回去嗎?”
風渡白的語氣平靜:“是的,這是吾職責所在。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感受到手臂上的微微顫抖,他歎了口氣,雙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語氣柔軟了一些:“不過用於擔心,我說的是最壞的結果。”
陳嘉看著他,眼裡朦朧了一層水汽:“我不想要如果。”
風渡白又歎了一口氣:“抱歉。可是在不清楚狀況之前,我隻能做最壞的假設。”
陳嘉還想說話,忽然感到額頭一涼。
兩片柔軟而冰涼的唇在她的額頭印上了淡淡一吻。
風渡白低頭在她耳畔輕聲地說:“我答應你,哪怕吾隻有一息尚存,就一定回來。”
他不知道進入結界後會有什麼在等著他,也不知道沒有他的傲月大陸是否還存在。
更糟的是,他不知道究竟還能不能找到辦法回來。
但他不得不回去,因為這是他身為傲月大陸仙君的職責。
然而,當他確認好傲月大陸的狀況,處理好善後事宜,隻要他能,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付出何種代價,他就一定要回來。
甚至,他已經想好了萬般無奈之後的抉擇。
回去,是為了仙君身份的責任。
回來,是為了自己感情的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