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射殺之後,地厭無疑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地厭自幼被人當做狗養,誰也想不到他在射箭的本領上,會有著近乎恐怖的天賦。
在他身世被圍觀的村民驚奇吐露出來時,織霧同時也記起話本中太子晏殷身邊有一忠侍。
對方性情頗具狗性,不太聽得懂人話,卻於射箭上有著驚人天賦。
一些細節再次毫無意外地重疊上。
再者話本中也曾記載了太子身體康健,卻於膝上留有舊疾……
若非織霧錯把他當做丈夫治愈,隻怕他也仍會符合書中那段太子回宮後,於膝上留下舊疾的特征。
先前不知道也就罷了,一旦知道了對方是誰,隨手拈出來的細節,竟無一不符合書中男主的特征。
尤其是,傳聞中太子晏殷的那副漂亮皮囊,分明是罕有的容色。
偏偏織霧隻知丈夫好看,便當是養眼,時不時還多看兩眼。
現如今想來,他發覺她的目光那般愚蠢時,指不定在心裡將她眼珠子都剜了幾個來回……
這廂劉甫唯恐錯過更多線索,立刻就要將屍體帶回縣衙重新確認。
至於地厭雖是除害救人性質,但手上到底沾了人命,難免要和劉甫回去縣衙交接一番。
地厭理解不了村民們又懼又怕、亦或是崇拜的複雜眼神。
他隻確認主人沒有反對,這才跟隨劉甫離開。
隻說被“營救”回來的織霧麵色始終雪白,好似受到了不輕的驚嚇。
大概這場事件對她而言是真的過於刺激。
織霧不知何時渾渾噩噩昏睡過去,再醒來時,發覺自己竟睡在了榻上。
門外是楊大嫂頗為擔憂的語氣,似乎正在細心叮囑什麼。
“阿霧受了驚,這壓驚的藥是定要喝的……”
跟著便是另一道極溫潤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淡然語氣答了句“勞煩嫂子費心”。
織霧剛睡醒來,人都還有些懵。
緊接著,便看見仍然不曾扯去虛假偽裝的男人,手裡正端著一碗藥自門外朝她走來。
織霧:“……”
顫栗的視線再往上挪幾分,對上對方頗為審視的目光,織霧當即指尖一顫。
她連忙自榻上坐起身,口中輕道:“怎……怎敢勞煩夫君為我熬藥?”
晏殷緩緩坐於榻前。
他打量著她的臉色,語氣似有所指。
“阿霧先前照顧我那麼多次,我照顧阿霧一次又有何妨?”
看著他從容攪拌藥湯的舉止,織霧看著都覺心跳艱難。
換做是旁人,被虐待折磨那樣久,還親手給對方熬藥,隻怕也隻會趁機下一碗見血封喉的毒藥……
織霧越想越慌。
可等待湯藥不燙的過程中,她再是心慌也都一副乖乖模樣。
偏偏在晏殷將藥碗靠近時,榻上的美人便霎時頭暈一般,身子軟軟地朝藥碗的方向倒來。
眼看著藥碗就要順利被織霧撞翻,豈料男人腿腳不便,可手卻不鈍,隻借著自身高出織霧許多的優勢輕易便抬高了藥碗。
為了做出軟弱無力才摔倒的真實模樣,織霧自是衝著實打實的真摔去做。
因而被男人躲開藥碗之後,她竟都沒有反應過來。
眼前一黯,綿軟的上半身竟直直倒在了對方懷裡。
饒是織霧麵皮再是軟乎,鼻尖蹭上那凸起的蒼白喉結瞬間,仍是無可避免地湧上一陣酸脹。
可下一瞬,鼻息間便嗅到了一股極冷的氣息。
是一股極其清淡的冷香自男人領口透出。
那香極淡且透著酥酥寒意,讓人瞬間聯想到純潔無垢的白雪……
原該是再旖旎不過的情景,若放在從前,織霧指不定要麵頰漲熱,覺得自己占了老實巴交的丈夫天大便宜。
可當下,知曉他就是太子晏殷,織霧嚇得頭發幾乎都要炸起。
她僵得不敢亂動,看起來反倒更像是主動投懷送抱。
“阿霧……”
在對方唇齒間才吐出兩個字時,織霧立馬攥住他的衣襟重新支起上身,隻當自己是不小心。
她強行按捺下心口的慌亂,語氣軟道:“夫君,明日一早我們便離開這裡好不好?”
他們本就是要離開這裡。
織霧這時候提出竟也不覺突兀。
隻是受了一場驚嚇過後,她眼眶微微的紅,看起來愈發好似可憐的白軟兔兒,方才酸脹的鼻尖也惹得烏眸生出一層濛濛霧氣般。
顯然是這次的事情將她嚇得不輕。
男人不動聲色地拂過襟口被她柔軟手指捏出褶痕的位置。
晏殷不喜旁人觸碰,又有著輕微潔癖,對外來侵蝕自己的氣息自也極其敏感。
衣襟上沾染了一股花香。
在他不動聲色拂過時,似又旖旎地纏繞在指節之上,揮之不去。
晏殷自是聽清她方才的話語。
隻不過……
“要去梅鎮的事情,你果真想好了?”
他的指尖抵在藥碗旁,心頭何嘗不覺詭譎。
落到刺客手中,似乎也仍然不能使得她記憶恢複。
這也更加進一步驗證了晏殷的猜想。
比起“失憶”,晏殷與生俱來對世事洞察敏銳的能力告訴他。
她看起來更像是……換了一個人。
美人果真是一副被嚇到的模樣,白嫩指尖掩著心口輕聲道:“梅鎮畢竟是我與夫君的家鄉,想必那裡會更加安全。”
嘴上的話雖如此,可就在方才,織霧竟電光石火間想到了後麵會發生的事情。
東宮的人既然已經在趕來的路上,明日一早離開隻怕都算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