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方學長,相關往來的原始憑證都準備好了。”
方家沁沉默幾秒,然後對樂思檸說道:“那你小心點,到家給我打電話。”
“好。”
她舒了口氣,把手機收回背包裡。車已經出了縣城,正要開往盤山公路。
“樂思檸?”後麵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樂思檸轉頭,一個散著波浪卷的女生正衝她微笑著,一臉驚喜的神情。
這麵容和神情,看著像……
“周小燃?”她從記憶中快速搜索出這個名字。
“對,是我。”
樂思檸不覺又打量起周小燃,多年未見,她變得更漂亮了,人也洋氣了,穿著一件白色的泡泡袖連衣裙,黑色平底單鞋,散在肩上的栗色波浪卷在陽光的照耀下更加靚麗。
“剛才在車站就覺得像你,但又不敢認,都快十年沒見了,你現在怎麼樣?還好嗎?”周小燃很熱情,臉上始終笑臉盈盈的。
“我挺好的。”樂思檸毫無情緒,隻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回老家看你外婆嗎?”
“嗯。”
“我們家現在搬到宜山了,我也在那上大學,就我爺爺奶奶還在老家住著,最近奶奶身體不好,我回去陪陪他,你現在也在上大學嗎?”
周小燃抿了下唇,意識到自己言語不當,便解釋道:“我是說你現在在哪上大學?”
“茉城。”她依然麵無表情,將視線轉向窗外。
中巴車已經上了盤山公路,蜿蜒盤旋,公路裡側是種滿了毛竹和樹木的山林,外側用水泥砌成一米高的護欄圍著。
護欄外的山下,能看見一條盤旋不儘的河流,河流兩邊闊著蒼翠欲滴的麥苗地,遠遠望去,就像鋪著兩張青青翠翠的大地毯。
路程有點繞,坐在車裡都會跟著行車的方向搖晃漂移,前排有個暈車的中年婦女對著塑料袋在不停作嘔,旁邊的人都捂著口鼻,毫不掩飾地嫌棄。
樂思檸坐在倒數第二排,緊緊抓著前座位背後的拉手,開了些窗戶通風,這段路她從小到大路過無數回,早就習慣了,以前沒鋪水泥路的時候比這更崎嶇。
身後的周小燃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她回頭。
周小燃抓著一把果脯朝她遞過來,“吃個加應子吧,嘴巴放點東西嚼一嚼,可以緩解暈車。”
“不用了,謝謝!”樂思檸搖頭謝絕。
“拿著吧!”周小燃堅持,拿著加應子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
樂思檸遲疑了下,還是收下了周小燃的好意。
很快到了外婆家門前,樂思檸招呼司機停車,背上包拉著箱子下車了,車門即將關上的時候背後傳來周小燃的聲音——
“思檸,過兩天我來找你玩。”
她沒有回頭,拉著箱子往家門口的小斜坡上走。
外婆應該是聽到了停車的聲音,跨著蹣跚的步履喜出望外地從院子裡出來。
“檸檸——”
“外婆——”樂思檸欣喜地叫了一聲,斜坡上小石子太多,箱子的軲轆有些不聽使喚,她乾脆半提著直接扯上去。
外婆怕她提不動伸手就接了過去,寵溺地拍打了一下樂思檸想搶回箱子的手,邊往前走邊說道:“餓不餓啊?外婆給你撈碗麵。”
“好,謝謝外婆!”她一臉歡喜,從小到大,外婆很喜歡給她煮東西,更喜歡坐在旁邊看著她吃。
樂思檸把行李放回房間,簡單擦了個臉,外婆已經把麵撈好了,茶樹菇鴨湯泡線麵,一把大鴨腿霸氣地架在大瓷碗上,鴨湯表麵的油已經撇乾淨了,上麵還飄著幾根青菜。
她的喜好,外婆從小都慣著。
外婆坐在旁邊笑吟吟地看著她吃麵,手裡握著個老式搪瓷杯,杯子的底部已經掉了漆,白色的杯麵洗得乾淨發亮,杯蓋更是看不出一絲茶垢。
“怎麼樣?鹹不鹹啊?外婆現在老了,對味道有點把握不清。”
“不鹹不淡剛剛好,外婆做的東西就是好吃。”她喝了一口湯,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你這孩子,就會逗外婆開心。”
外婆陪她吃完麵,洗了碗筷就去菜園子裡忙活了,老人家很喜歡種菜,菜園子裡種滿了各式各樣當季的蔬菜,她自己一個人吃不了多少,就分給鄰居吃,要麼就是捎給縣城的女兒或者親戚們吃。
樂思檸回到房間,給大家發了微信報平安,除了方家沁和莊彥,他們都及時給了回複。
媽媽收到微信直接給她來了電話,讓她暑假在家好好陪陪外婆,老人家腿腳不好,要多休息少去點菜地。
樂思檸耐心聽著一一應允,她從小跟著外婆長大,自然知道老人家的固執脾氣,如果真有這麼聽話,也不會拒絕三個孩子的邀請,寧願在老家獨居。
傍晚的時候,一個下午沒回音的方家沁來了電話。
“學長。”
“檸檸,在乾嗎呢?吃飯了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電話有回音,一定是在車裡開著免提。
“嗯!剛吃完,你呢?”
“我剛從莊彥的審計單位出來,現在要回工地。”
樂思檸不覺有些嚴肅起來:“你不能先吃飯嗎?”
大家都說他是個工作狂,三餐不正常早已成為習慣,還因此患了胃病。
方家沁愣了幾秒,非但沒生氣反而好脾氣回應她:“好,聽你的,先吃飯,我一會兒到了工地馬上就吃。”
“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對他的責備反應有點太自然了,好在他也沒在意。
“檸檸,為什麼要偷偷跑掉啊?”他不似下午那麼暴躁,語氣平靜了許多,“是不是因為我昨天開的那個玩笑讓你……”
“不是!”她果斷否認,隨即解釋:“我就是覺得你們都那麼忙,而且我的傷都好了,不想再麻煩你們。”
“我說了多少次了,你不麻煩,也沒人覺得你麻煩,說好了過兩天我送你回家,你怎麼還能這麼一聲不吭地就跑掉呢?”他語重心長的語氣帶著些許無奈。
她站在陽台上,仰望著逐漸暗淡的天空,心裡有些酸澀,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隻能平靜誠懇地對他說:“對不起!”
既然確定了自己對他的心思,她怕自己再待在他身邊,對他的感情會越來越濃烈!心裡也會越來越難受!更怕自己會控製不住!
“好了,你平安到家就好!好好照顧自己,過幾天我去看你。”他心平氣和地說著,舍不得再責備她。
“好!”她隨口答應。
他那麼忙,哪有時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