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思檸是坐早上十點的高鐵離開的。
江榆沒有直達潼洋的高鐵,隻能到茉城轉大巴,快到茉城的時候曹焯打電話說要陪她一起去潼洋,讓她在出站口等他過來接。
樂思檸沒拒絕,她知道是曹伯伯讓他來的。
正是春運時期,高鐵站人潮蜂蛹,車流擁堵,她在出站口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看到曹焯的車。
樂思檸一上車就閉著眼睛靠在副駕駛座上,曹焯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去煩她。
兩人一路沉默,直到中控台屏幕發出來電提醒。
曹焯看了樂思檸一眼,按了屏幕上的接聽鍵,難得沒有直呼“老曹”,正經地叫了一聲“爸”。
“接到檸檸了嗎?”
“接到了,在高速上,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能到了。”
“一會兒到鎮上先帶檸檸去吃點東西,今天山上霧很大,上山的時候開慢一點。”
“行,知道了。”
“到村口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知道了。”
掛斷電話,曹焯瞄了一眼依然雙眼緊閉的樂思檸,他知道她沒睡著。
“前麵就是東瑉服務區了,要不要下車透透氣?”
樂思檸動作遲緩地睜開眼睛,窗外的視線從模糊到清晰,看到了那塊“東瑉8KM”的藍色指示牌。
她小時候就知道,潼洋是東瑉的上洋縣,是爸爸的老家,不過她從來沒去過。
也不能說從來沒去過,她是在潼洋出生的,隻是不到百天就離開了。
樂思檸沒回答曹焯的話,反問道:“潼洋有一個4A級景區,你去過嗎?”
那個景區並不是很出名,不過離爸爸那個村隻有30公裡。
“沒去過,我對爬山不感興趣。”
“去服務區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
曹焯在去高鐵站的路上買了牛肉三明治和蜂蜜柚子茶,但是她一口沒吃,是真吃不下。
“什麼不餓,樂小檸,你這剛出院沒幾天呢,是不是又想給自己作進去?”
樂思檸沒心思跟他嗆,轉過頭提起扶手箱後麵的麵包袋,準備拿出三明治應付兩口,被曹焯一把奪過去,連著袋子直接往後扔。
“那是現烤三明治,吃涼的容易消化不良。”曹焯說話間已經下高速往東瑉服務區開了。
在服務區的餐廳點了兩碗牛肉米線,樂思檸吃了小半碗就停了,曹焯習慣了她的小雞喂也不勉強她,讓她先上車,他結完賬又去隔壁買了兩杯熱奶茶。
“店裡隻有這個,天氣冷,喝兩口補充熱量。”
樂思檸也不矯情,接過奶茶拆了吸管就喝了。
外套的手機發出振動,她拿出來看了眼來電號碼,猶豫著不想接。
“是那小子?”曹焯看著她手機上的來電備注問道。
“不是。”樂思檸遲疑了兩秒,還是接了電話。
“嫂子,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跑了?”方家淇一開口就驚乍。
樂思檸看了一眼曹焯,回答方家淇:“家裡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
“出什麼事兒了?你現在在哪啊?我哥知道嗎?”
樂思檸不想跟方家淇說太多,就隨意搪塞了幾句,還讓他先不要告訴方家沁,同樣的理由也拜托了莊彥和聞教授。
方家沁要是知道她突然離開一定會著急得去找她,她不想讓方家沁著急,更不希望他放下工作去陪她。
對她來說,爺爺家的事……太複雜了,複雜到難以言說,複雜到連她自己都逃避。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甚至不想解釋,就像不想讓方家沁知道她有隱形心理疾病一樣,相比之下,她更不願意讓他知道這件事。
山路盤旋崎嶇,加上霧氣重,天快黑他們才到地方。
到村口的時候曹焯給曹大成打了個電話,沒幾分鐘嚴華就來了,一同過來的還有同樣穿著孝服的一男一女。
樂思檸認得那個女的是她的姑姑樂雲賢,08年動心臟手術的時候來醫院看過她,當時同病房的家屬和護士都說她長得像姑姑。
“檸檸,還記得姑姑嗎?”樂雲賢握著樂思檸的手,通紅的眼眶看著有些激動。
樂思檸點了點頭,輕聲喚了句“姑姑”,眼睛不覺有些發澀。
樂雲賢笑著點頭回應,用食指指腹刮了下眼淚,然後向樂思檸介紹了她身後的高個子男生,“檸檸,這是你哥哥,樂家躍,家躍,快把衣服給妹妹。”
樂家躍應允,麵無表情地把手裡的麻布孝衣遞給樂思檸,還給了曹焯一條黃袖帶。
樂思檸在嚴華和樂雲賢的幫忙下穿上了孝衣,在眾人的指點和議論中進了爺爺的靈堂。
一進門,她就看到了穿著麻布孝衣俯首跪在靈堂中央的樂駿賢,靈堂上方放著兩個鑲著黑色綢帶的相框。
那應該就是爺爺奶奶吧?
奶奶在爸爸上高中的時候就過世了,至於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