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鯉垂了垂眼,沒再接話。
後排的陸琪佳也沒閒著,不停在微信上私聊她。
陸琪佳:【鯉鯉寶貝,你們聊的是誰?】
陸琪佳:【住在彙悅台的,頂級有錢人啊!】
陸琪佳:【鯉鯉?鯉鯉鯉鯉!!】
沈星鯉心煩意亂地吐了口氣,把手機扔進包裡。
隨後的整個晚餐時間,沈星鯉都顯得不在狀態,滿腦子回蕩著趙昀今說的那些話。
原來鐘馥嶼忙著裝修房子。
原來鐘馥嶼正被家裡催婚。
又原來,鐘馥嶼本人從未有過結婚的意圖。
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
她三天兩頭與他見麵,卻仍然對他沒有半點了解。
也是,她又算不得什麼重要角色,閒暇時湊到一起消遣消遣罷了。
這些私事,他提與不提,都是他的自由。
*
首都國際機場,從波士頓飛抵北京的航班停止滑行,鐘馥嶼在機組明媚的笑靨中率先走下飛機。接機的車子早已在外等候,他沒拿任何行李,徑直經要客中心離開機場。
車子一路朝東邊開,公路兩旁路燈昏沉。
夜裡的揚沙乘風而來,細碎地敲擊著玻璃,企圖給車裡人送上一份來自北京春天的厚禮。
鐘馥嶼按捺住想要開窗透氣的手,蹙起眉揉揉太陽穴,終於有了點回家的真實感。
北京的春天又遲又短,遠不如南方那般明媚可愛。
記得剛隨父母調回北京的時候,他尤其抗拒這邊乾燥凜冽的冬日,還有春季裡纏纏繞繞的黃土裹楊絮。
是以小學三年級之前,總有一個學期是在廣州念的。
但要論這片土地上最驚豔的春色,必逃不開江南。春水碧天,畫船聽雨,自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腦海裡應景地閃現出某道身影,把這一年春天變得與昔日不同。
她的存在令詩裡盛情描摹的江南女子,在思潮裡有了能被具象化的形象。
溫婉如明月皎皎,卻也有濃烈嬌俏的一麵,顰笑間又帶了股傲勁兒。就連說話時溫軟的調子也令人如沐空山新雨。
的確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鐘馥嶼向後倚著座椅,眉心不自覺地舒展。
“老板,眾時的劉總前幾日又打來電話,希望等您回北京後能見上一麵。”
秘書曾巡彙報公事的聲音從前排飄過來,打斷了乍起的旖旎。
“哪個劉總?”鐘馥嶼的目光從窗外收回。
“眾時鋰業下屬一個循環科技公司的常務總經理,上月底在博鼇的能源分論壇與您交換過名片。”
聽到“博鼇”,鐘馥嶼隱約想起是有這麼一號人物。
博鼇亞洲論壇是一個總部設在中國的國際性組織,成立初衷是促進亞洲經濟一體化。自2001年始,每年春季都在海南博鼇鎮召開定期年會。
換作過去,這樣的場合他是能低調則低調,但今年家裡老頭子是特邀嘉賓,走哪兒都把他拎在身邊。他被迫跟著四處社交,沒撈著半秒鐘清淨。
鐘馥嶼不假思索地推卻:“業務上的事讓他直接找施楚鈞。”
“好的。”
主駕上的曾巡應了一聲,在心裡想,眾時鋰業絕對算得上國內鋰電新能源行業的領軍企業,不愁資金。
人劉總奔的是鐘馥嶼手裡頭的私有人脈。
但他老板素來不喜理會這些,他也不過是例行彙報,說完這一嘴便識相地收了聲。
汽車疾駛於寬廣的長安街,城市中軸線正中央的紫禁城已遙遙可見。
曾巡照例在某處區域前停下,扭頭低聲說:“老板,到了。”
鐘馥嶼睜開眼,溫和道:“嗯,辛苦了,你回去吧。”
待曾巡下車離去,鐘馥嶼又在原位坐了幾分鐘,才去到駕駛座上,自行駕車往前開。
已經過了九點,這條去往東華門的必經之路仍然熱鬨。
鐘馥嶼慢悠悠地保持著低時速,拐入普度寺西巷,經過一排排灰牆灰瓦的四合院建築群,停在一道車庫閘門前。
這方獨院的車庫寬得能並排停下三台B級車,鐘馥嶼大剌剌地側方斜停進去,霸道地橫占掉大半空間,隨後甩著車鑰匙往院裡走。
屋裡人聽到卷簾門啟動的聲響出來探看,見到是鐘馥嶼,忙笑道:“原來是小鐘先生回來了。”
“方姨。”鐘馥嶼點頭問候了一聲,“車庫門不用落。”
“哎。”
方姨應了聲,遠遠看那台轎車囂張的停法,甚至一小截車屁股還留在線外,擺明了不打算在屋裡久留。
“您不在這兒住呀。”方姨從櫃子裡取出拖鞋,又說,“蔣教授在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