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襲暗灰紋銀直裾深衣,外間套了一件同色的絨衣外衫。
仿佛是一根直立的鬆柏,身姿挺拔修長,隔著一段距離審視,也比蘇念雲高出半個身頭有餘。
男子身後是急衝而下的雨幕,可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眸色柔和,渾身散發著一股書卷氣與暖意,與濕冷的天地格格不入。
麵如冠玉,清新俊逸,這是男子帶給蘇念雲的第一視感;可當她看到男子帶著三分病容以及沒了血色的麵容,心裡一咯噔,不過看著眼下館裡的狼藉,她低歎一聲,軟了語氣。
“公子,實在抱歉,今日不方便,您且去彆家醫館診治吧。”
說完,又低下腰開始掃除地上的碎布。
直到......她背後那個大老粗衝門口響亮亮地喊了一聲,“二公子。”
她低著腰,隻覺得胸口處忽然噎著一團火,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而後,她直起腰,再也不瞧正門口一眼,又對剛忙完去擱下算盤的宋伯斥道,“宋伯!送客!”
和之前軟和的口氣天差地彆!
公冶均聽到蘇念雲口中毫不客氣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他誠然沒想過,一麵未見過的人,對自己有如此濃厚的敵意。
可等他視線掃過屋內,狼藉一片,淩厲的眉頭微微蹙起,心中了然,繼而浮上一股歉意,“姑娘...”
然而一句話未落,胸口那陣難忍的咳意重新湧了上來,他忙不及握拳抵在唇邊,全身跟著厲咳劇烈抖動,每咳一次,胸肺便鈍痛難忍,像是有塊尖利的碎石裹在裡頭,抖動一次,尖銳一次。
臉上同樣痛苦萬分,眉頭又無意識地擰起...
阿誕跟虞承德見公冶均又犯了病,忙把人摻進屋裡來,一人替他一下又一下疏通後背,一人向一旁呆愣的宋伯懇求道,“麻煩老伯遞我杯水。”
蘇念安倒也想上去,他對公冶均的病情十分關切,隻是頭腦飛轉,想著自己又沒上去的資格,於是抬起的腳神不知鬼不覺收了回去。
前麵提到過,最近感染風寒的人極速增多,公冶均連著六日夜裡給老侯爺守靈,夜風本就邪冷,再加上他身子骨弱,於是無可避免,自己也染了風寒。
不過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次風寒來勢洶洶,把他原本的舊症也連帶著一並複發了。
蘇念雲冷眼旁觀幾個人忙活,她心中固然有氣,可看到咳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病弱公子,她無奈地嘀咕了一句,“當真是個病秧子。”
而後上前替他診脈去了。
......
外頭的雨不知不覺停歇了,一場雞飛狗跳,以抓捕賊人開場的鬨劇,最後以蘇念雲蹲在後院,給公冶均熬藥告終。
公冶均的病症與一般咳症風寒不同,因此藥量和熬藥時的火候要求也十分嚴苛,虞承德跟阿誕都是門外漢,蘇念雲見狀,索性送佛送到西,自己把活接了過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蘇念雲這會兒盯著湯藥,靛藍襦裙外頭罩著一件外衫。
宋伯還在屋內清除地上的狼藉,李可齊也在方才請回了一個木匠,現在看人做活呢,至於蘇念安,他順手幫宋伯做了幾件事後,便來到後院蘇念雲身旁蹲下。
蘇念雲也不理會他,目光出神地盯著瓦罐底下的火,神情凝固,火舌偶爾吞了幾股秋風,躥起的猛烈程度時高時低,烘烤著蘇念雲白嫩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