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弘曕是不是也生過這種念頭,她沒問過,也不敢問,她生怕弘曕說是,而她這個做額娘的卻無能為力。
都說父子的心性最是相似,弘曕跟他阿瑪一樣認定一人便是終身,可她選的好兒子也跟他阿瑪一樣多疑、控權、缺愛,所以弘曕連做個清閒王爺都不能安心。
許是愛新覺羅家的人都是這樣吧?不,是坐在皇位上的人都是這樣,而且疑心不會隨著年齡減弱,而是愈演愈烈。
斟滿一杯玫瑰醉緩緩倒在地上,甄嬛自語道:“允禮,我們的兒子長大了,我很欣慰他像你,可又怕他真的全然與你相同,真怕有那麼一天啊……”
酒壺漸漸的空了,甄嬛側臥在榻上,半夢半醒之間她沒見到最想見的允禮和眉姐姐。
夢中的皇上還是那年杏花微雨時的模樣,他笑著朝她伸手讓出秋千,她就那樣看著他沒有動。
那年菀菀類卿她放手的太過決絕,後來對於他隻有恨,可真的大仇得報,禦花園的初春和蓬萊洲的盛夏好像還有什麼是值得追憶的。
夢裡的皇上沒有說話,看著她笑了一會便消失不見,轉眼間她也同樣變得年輕。
回到大選初入紫禁城時,身邊沒有眉姐姐,隻有小家碧玉我見猶憐的陵容。
低頭看了看自己細嫩白皙的手,甄嬛知道這是夢,可為什麼會夢見陵容?是她害死了眉姐姐,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陵容怯生生的眼神打進了她的心裡,好多忘了的事又湧上心頭,從“陵容”“姐姐”,再到“安嬪”“甄嬛”,最後是“鸝妃”“熹貴妃”,我們原來也那麼要好過。
大夢初醒,軟墊上是不知什麼時候落下的淚,甄嬛自嘲笑了笑,沒見到想見的人,也許夢中人亦是心中的人吧。
擦乾眼淚戴上護甲,甄嬛留在了桐花台,而太後應該回長春仙館。
麵色微紅,太後出來的時候扶了一下門框,進忠和衛嬿婉匆忙上前扶住她。
月華傾瀉,月色微涼,初夏的晚風吹過桐花台,散落的花瓣不像桐花倒似杏花。
掙開兩人的攙扶,太後麵色如常的下了台階,走過她從前摔下的桐花台,轉身望了望滿院盛放的夕顏。
她突然想起皇上曾經的遺言。“朕這一生,要求的或許曾經得到,然而正如流沙逝於掌心,終於也都沒有了。”她想她自己亦是如此吧。
身邊的福珈把太後扶上轎輦,看著陌生的圓明園太後有些困倦,如今的這裡沒有一點點的熟悉,整個圓明園也許隻剩下一個桐花台了。
圓明園的夜色格外淒涼,太後忍不住道:“福珈,如今已是五月了吧?”
福珈道:“回太後,已經入夏了。”
太後輕應了一聲不再說話,隻等回到長春仙館,回去以後便真做個隻知道享樂的老婆子就是了。
桐花台衛嬿婉握著進忠的手,吹了半夜的長相思他的手格外涼,進忠緊緊抓著她的手道:“嬿婉,我們明年不要再來圓明園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