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裡葉特海蘭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皇太後,其實什麼身份不重要,隻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她是什麼人根本無所謂。
穿著太後朝服坐在浮雕龍鳳的寶座上,並排的同款寶座上就是姐姐,此刻她們離得這樣近,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平起平坐。
新帝的妃子在下行禮,如懿笑的慈祥叫她們平身,邊上的海蘭卻隻顧著側臉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姐姐憶起了從前。
彼時的海蘭還是寶親王府的一個繡娘,這繡娘還是不成器的哥哥為了讓她掙錢才弄進宮裡的,月俸自然也悉數落入兄嫂手中。
不過這些根本不算什麼,那時的海蘭始終相信,日子總會好起來的,她可以努力錘煉繡法,也許將來二十五歲能嫁個良善之人。
她為人和善,她繡工出眾,她從不偷懶,她在變好,她試圖在這四方的王府裡過的更好,日子一天天的好起來了。
她沒能想到入府三年第一次見到這個四方天地的男主人是那樣的情景,是她一生的噩夢,日子從此刻開始便不會再好了。
十幾歲的年紀雖然當差三年有餘,但怎麼說也是個小姑娘,未經人事的初次在醉酒男人的侵犯下變得格外恐怖。1
生來尊貴的人向來不會心疼人,也許她在那個人眼裡不能完全算個人,繡園中的草叢,酒氣籠罩下她隻是一個發泄多餘燥火的工具。
她無助的試圖逃離,可又不敢真的反抗,肆虐的衝撞後那個人甚至不願意浪費時間送她回房,日子真的不會再好了。
那天後掌握全部話語權的罪犯好像忘了還有過那麼一回事,她多麼希望所有人都能忘記,可記著的不止她這個受害者,還有全府上下的人。
等著她的是從前還算要好的繡娘們謾罵和欺辱,她知道這些人是有那麼一絲羨妒在,可她不懂這樣的經曆有什麼好祈望的。
側福晉跟府裡的格格知道這事後苛責懲戒也沒斷,好像覺得她的存在是拉低了她們的身價,卻從來沒想過她們攀上的枕邊高枝從沒什麼尊貴的品性。
在欺淩中苟延殘喘,在白眼中勉強過活,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錯,錯的也隻能是她。
是側福晉高氏在花園的當眾羞辱,巴掌挨在臉上的滋味早就習慣,嘲諷謾罵也能被耳光聲完整的遮蓋。
低著頭看著那些精美繡紋的花盆底鞋逐漸離去,她獨自跪在花園想想那些繡樣,好像這樣的日子應該結束了,失足落水算不得自戕,等冰化了吧,這樣才不算太刻意。
每每回憶至此海蘭都會清晰的記得那年冬天寶親王府花園清冷的聲音:“你就是那個繡娘嗎?”
那聲音沒有諷刺,沒有厭惡,好像那個跪在地上的賤種在她那也是個人。
她不敢抱有希望也不敢不回話,不知道她的身份卻想抬頭看看她。
沉下的頭緩緩抬起又低下,清冷的聲音裡帶著溫度道:“你起來吧,我是嫻福晉,不管是誰罰的你應該都不會再追責了。”
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見了聲音的主人,一樹紅梅下青櫻就那樣逆著光站著,淡然的臉上不是冷漠而是平和,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人,這樣能讓她瞬間安心的人。
冬日的陽光透過她撒在身上,海蘭覺得膝下鋪著薄雪的凍土沒了寒意,剛挨過巴掌的臉上才泛起了紅潤,數九的時節背上詭異的冒出了細汗。
想低頭又覺得太突兀,海蘭把視線轉移到那樹紅梅上緩緩回話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滿心想的都是梅花不如她好看。
這個世界上有她這樣的人,她竟然能有幸遇到她這樣的人,海蘭覺得日子也許會重新好起來的吧。
海蘭被她帶回她的院子,在這裡當差後沒了從前的欺辱,日子真的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