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衣擺已經消失在視線內,宜修卻愣在原地,久久沒有醒過神來。
她還是皇後?但隻是皇後。
癲狂過後的宜修再沒有多餘力氣,呆呆地癱坐在椅子上,想明白甄嬛話裡的含義,不禁默默地回想起自己這一生。
當初在潛邸,她為胤禛打理偌大的王府,就力求自己做到事事周全,唯恐胤禛心中不喜她,不看重她。
而後又十月懷胎,那時還是四王爺的胤禛告訴他,若得一男孩,就許她做嫡福晉。
聽到這話時的她,是多麼欣喜呀。
她辛辛苦苦地盼著,念著,想她的兒子能跟她不一樣,終於能擺脫庶出的名頭,做個嫡長子!來日胤禛登基,立嫡立長,她的弘暉就是萬人之上!
可恨呐!可是她所有的努力,比不過姐姐純元驚鴻一麵一支舞,那纖長飄逸的水袖,就帶走了胤禛的心。
也殺死了她所有的期望。
而後純元有孩子,可她的兒子就那麼死了,沒有人提起,沒有人記得,她還得去無微不至地照顧純元。
她無比地恨呐,恨自己隻能屈居人下,恨所謂的嫡庶之分,恨烏拉那拉氏,甚至恨胤禛.....
於是她在純元的飲食裡動了手腳。
後來她如願,坐上了皇後的寶座,忍著不儘的寂寞和華妃的羞辱。
可胤禛呐,她曾一直放在心上的男人,如今落得個死生不複相見。
生不同寢,死不同穴。
嗬嗬,嬛嬛,菀菀,乃至是世蘭,眉莊。
可笑啊!夫妻那麼多年,皇帝可還曾記得她叫什麼?她這些年自持的深情,反倒成了惡毒的因,結了她做下這麼多孽的果,讓她變成了這等惡毒狠辣的毒婦。
可本來不是這樣啊!宜修雙手抱住頭,悲痛到胸口墜子紮一樣地疼,直要喘不上氣。
誰還曾記得?她本來隻是宜修,烏拉那拉宜修,不是賢良淑德的側福晉,也不是佛口蛇心的皇後。
悲痛過後,黑暗中宜修攤開自己的手,這雙手森白了無血色,但就是覺得隱隱約約沾滿了鮮血。
淚水無意識地劃過臉頰,宜修不由自嘲,是啊,她落得如今的下場,是罪有應得了。
悲愴一笑,宜修抬眼環顧這昔日大氣華貴的景仁宮,如今連同她的主人一般,蒙上了厚厚的塵,灰暗又了無生趣。
甄嬛來是要她自行赴死,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流,她有些害怕死亡,可甄嬛不會放過她,她也不會願意舍棄最後的尊嚴。
所以到如今這境地,苟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宜修抹乾臉頰上的淚水,既如此,她也偏不要按著旁人給她的死法來!
這輩子她向來不為自己活,這最後的選擇,便為自己死吧。
宜修定定地看著遠處的柱子,從椅子上爬起來。
帶著湧上頭的自傲與不屈,她用儘全力地奔著柱子跑去。
逐漸接近柱子,宜修心裡浮起最後的念頭。
總歸是這輩子她都沒贏過,活著的時候比不過一個死人,死了怕也是一介漂泊無依的孤魂野鬼,真是白活了一世。
若是能再選一次,她再不要成為什麼烏拉那拉的榮耀了,也跟這景仁宮永彆吧。
閉上眼,最後一點距離,宜修加快了速度。
嘭!
劇痛襲來,宜修疼地頓時覺得失去知覺。
也不知昏昏沉沉了多久,再產生感知的宜修並不感覺到疼痛。
宜修嘗試著睜開眼,當眼前真實的出現了畫麵,她反而愣住。
她沒死?難道被救回來了?
不,甄嬛一心想要她死,怎麼會要人救她。
但她確實是醒過來了,宜修隻覺得不可思議,於是用手撐著從床上坐起來,認真地環顧四周。
眼前的一切熟悉到令她陌生又熟悉。
這不是!
是了!是她潛邸時的房間。
確認無疑,宜修心臟慌亂跳,心中出現無儘喜悅和期待,忙對外喚道:“剪秋!剪秋!”
“主子,您醒了?”剪秋一直站在門外,聽見宜修喊她連忙走了進來。
看著走進來的剪秋,分明還是一副年輕的姑娘模樣,宜修快抑製不住自己的欣喜。
剪秋還在,這不是做夢,這是真的!她真的又活過來了。
既然剪秋也在,那麼......
弘暉,她的大阿哥是不是也還在!宜修連忙站起來,止不住地激動,拉住剪秋的手都有些顫抖:“剪秋,我的弘暉呢!他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