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小跑幾步追過去,從腰間拿出那粒她沒用上的假死藥,對雲執道:“帶上吧,有備無患,畢竟這藥珍貴,你們此行出穀不過也就帶出來兩顆,有備無患。”
雲執接過,又行一禮。
“保重,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去宜醉閣,那裡都是我們的人。”齊如是攬過宜修,向雲執告彆。
待雲執走遠,兩人才與商隊回合。
直至登上了商隊的大貨船,安頓妥當,已然是日暮西沉。
宜修這才想起來問:“宜醉閣又是什麼地方?”
“齊醉居連同你的書齋都早已暴露,自然是早早就轉手了。”齊如是笑著道:“我便重開了一家,取用了小宜你的名字。”
“我當得起你對我這般好?”宜修麵色微紅,所幸晚霞漫天,灑在她臉頰上倒是渾然一色,驚豔一體。
“你就如這漫天紅霞,不親眼所見者,不知其美好,我見了,懂了,自然要珍惜。”齊如是神情真摯。
宜修微愣,一時間仿佛回到了她在王府時的某天下午,也是紅霞漫天。
她此刻知曉,原來世上真的有人,為看一眼夕陽就願意苦守一天。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看得懂夕陽,就如齊如是,看懂了她。
“齊如是,去江南我們要乾什麼?”
“開店如何?我又買了一家酒樓,就等著你我到了再開張,以後你就是我的老板娘。”
“好啊,齊老板。”
兩人相視一笑,依偎在甲板上。
三天之後,收到稟報的胤禛出現了京郊的山腳下。
那兩具殘缺不全又腐爛的屍體並排放在地上,傳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氣味。
胤禛隻看一眼,便覺得臟了眼睛,背過身去輕飄飄地道:“喂狗了吧。”
心中積聚的怒意消散,此時胤禛的目光都放在了皇位之上。
又是一個寒風蕭瑟的季節,先帝沒熬過最冷的冬日。
而胤禛有著年羹堯的助力,力壓諸王坐穩了皇位。
嫡福晉烏拉那拉氏為皇後,年氏、李氏為妃,馮氏為嬪……
數年後選秀,柔則坐在胤禛身側皇後之位上,俯瞰下方,都是些顏色妍麗的年輕少女。
她身為皇後,心中本著要為皇家開枝散葉的欣喜之情的同時,也帶有許多悲愴。
愣神間,她聽見太監宣道:
“甄遠道之女甄嬛,年十七。”
不知怎的,柔則回過神,下意識便看向甄嬛,待看清後者的身形和小半張臉,便已然心中一驚,這個女子……
還未待柔則多想,胤禛便說道:“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甄嬛緩緩抬起頭,卻規矩地垂下眼簾沒有直視胤禛。
此女姿容秀美,清麗脫俗,特彆那一雙眸子,帶著聰慧與幾分懵懂,規矩也不錯,進退得度,並不逾矩。
那垂下的眼簾這在胤禛看來,不僅楚楚可人,欲語還羞,更有幾分恭順之意,他仔細瞧過,愣了愣,才朗聲笑道:“你與皇後,很有幾分相似。”
“能像皇後娘娘是臣女的福氣。”甄嬛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
“很好,皇後怎麼看?”胤禛點頭,視線短暫地看了看柔則,便又投往甄嬛身上。
柔則心中苦澀難掩,但麵上還是柔柔一笑,說道:“皇上覺得好,便是好。”
德妃,亦是如今的太後,看到甄嬛的臉時心中便咯噔一下,如今又看胤禛確實是動了心思,便也不演什麼母慈子孝,冷聲道:“依哀家看,是有幾分相似,但不過姿容相似罷了,未必得用。”
“既然已有皇後,這後宮也不必其他人操心什麼。”胤禛皺了皺眉,撥弄著新換的碧玉珠串,堅持道:“賜香囊罷。”
太後聽了胤禛的話,隱隱生了幾分怒氣,瞪了柔則一眼,見後者又沒有回應,歎氣道:“哀家身子不舒服,先回宮了。”
“皇額娘慢走。”
至此,此次新秀之中最惹眼的,便是甄嬛。
又是一年春日,杏花微雨。
今天宮內都傳開了,說是有許多宮人都看見皇上親自抱著一女子。
幾番流傳,大家才得知皇上是往碎玉軒去的,那女子正是那一直稱病的甄常在。
她還未侍寢便被皇上晉封為貴人,賜封號莞,甚至皇上還說出:
“莞貴人肖似皇後年少時,叫朕憶起往昔,當真是萬分感慨。”
知道皇後小字是菀菀的妃嬪,都替皇後寒心,這是明著折了她的麵,打了她的臉。
生者還在,何須緬懷?
柔則在景仁宮聽聞,呆坐著煞白了臉。
尤憶當年她一舞驚鴻,胤禛眼中的驚豔與愛慕是那般真摯,怎麼如今這麼輕易便流轉他人了?
先前的日益疏遠,冷淡,她還可以欺騙自己,是胤禛事務繁忙,宮中規矩繁瑣。
如今胤禛抱著甄嬛至碎玉軒,賜封號莞,便是將她最後的希望打散了。
到底是她容色衰老,才致使如今相看兩厭。
還是她這一生,她的愛,原本就不值得。
一行清淚自柔則臉頰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