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四十)
見信安,寧古塔雖苦寒,卻並非無生機。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風如雷鳴電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陰雨接連,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儘凍。雪才到地即成堅冰,一望千裡皆茫茫白雪。
我倒是挺想去苦寒之地瞧一瞧的,聽說茫茫白雪,一定很美。聽說可潑水成冰,瑩亮如煙花,你試過嗎?
……
浣碧真的很佩服文沭的強大的人脈,就連寧古塔都有認識的人。
“喏,拿去。”將信吹乾,塞入信封,她遞給文沭。
文沭接過信,“算不上認識人,不過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寧古塔苦寒,可也得呆下去,久了,也就習慣了。
“你那朋友在寧古塔是做什麼的?”浣碧皺著眉,“也不用專門照顧甄衍,總歸果郡王會派人去照顧,讓他同甄衍打聲招呼,隻要讓甄衍知道是我幫他的就行。”至於真的照顧什麼的,反正有果郡王了,哪裡需要她送出那麼多人情。
甄府發現骸骨之後,加上一眾下人的證詞,甄夫人無從抵賴,便隻能認罪。便是甄衍再逃避,他的身世也被擺在了台麵上,讓他不得不麵對。王叔自然也知道這件事,他們還運作了一下,讓王叔去監牢裡看了看甄衍。不過王叔並沒有相認,不是不想,而是怕更刺激到甄衍。如果不是拉攏王叔,穩住王叔的心,她也不會到處找寧古塔的關係,更不會閒著沒事一個月一封信的送過去。
她發現,算計的多了,曾經的一點點真心也漸漸消磨掉了,剩下的隻是對比利益,算著自己是否能夠受益。
“甄遠道知道了甄衍並非他的親生子,心中一定有了齷齪,可是他一個老頭,又帶著兩個女兒,沒有甄衍的照顧會很難過,所以一定不會表現出來,麵上還是一樣。”浣碧笑了笑,敲了敲桌子,“日後要是讓甄衍知道了他一向敬重的爹對他並非真心,有了齷齪,不過是為了當下才會繼續對他如此的好,你覺得他會怎麼樣?”沒了甄衍這個兒子照顧,便是甄嬛為妃又怎樣呢?
“多年養育之恩不可不報。”更合闊甄衍一貫是個迂腐之人。
浣碧的視線掃過在院子裡的王叔,“養育之恩要報,生育之恩就不用報了嗎?”她看著文沭,“王叔可是找了他二十多年,一刻也不曾放棄過,吃儘了苦頭。”
現在的她,已經不單單是想要報複甄夫人以及甄嬛對她的羞辱了,而是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她做的越多,破綻就越多。她要一一補上這些破綻就要一一的算計,算計人,算計事。如今為了好好的活下去,她便容不下甄嬛。
曾經也不是沒有想過直接毒死甄嬛,可是卻始終不敢。害怕殺人,害怕法律,可是現在,不知不覺間心也硬了許多。她明知道他們最看重一個女人的清譽卻要如此的毀掉甄嬛,讓她為人唾棄,讓她被人羞辱罵□□,她明知道王叔隻是一心想要找到兒子,卻一再的利用他,以他的兒子來換取他對自己的忠心。
“不說他了。”文沭敲了敲桌子,“道觀那位主子的事查的差不多了。”
道觀裡那位,是雍正帝還未登基時就在的。王府裡的事情,便是宮中的馬公公也不清楚,隻是隱約聽過一些一些傳言,說是王府中的一位格格犯了什麼錯,被趕出王府了。她入道觀的時候,四阿哥不過一兩歲。後來沒多久,皇上就將四阿哥送去了熱河行宮養著,一直到登基才接回宮。
“四阿哥知道他的生母是誰嗎?”
文沭想了想才道,“我覺得應該是知道的。”跟在四阿哥身邊伺候的老嬤嬤以前是王府中伺候某個格格的,從四阿哥去熱河行宮開始,就一直在他身邊。他聽說那位嫁入王府時沒帶陪嫁的侍女,隻帶了一個將自己養大的奶娘。算算年齡,與現在照顧四阿哥的老嬤嬤差不多。
浣碧想了想,“我明天想去道觀裡見她。”若是沒見過便算了,可現在自己已經出現過了,日後保不齊她因為四阿哥重新回宮,要是聽到了什麼自己總歸是難逃。而且她瞧著那個女人就不是個善茬,不如去試探一下。若是能合作最好,若是不能……
浣碧想了想,還是將禾茉帶去了。小孩子,總是能降低人的戒心的。
她手上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裡麵是幾盤精致的小點心,以及一壺自釀的青梅酒。
“師傅。”她走進小院,走到站在院中的女人麵前,鞠躬。
鈕祜祿氏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來了?”
浣碧臉上掛著笑,“上一次唐突了師傅,今日特來賠罪。”冬雪消融,天氣漸漸轉暖,不知不覺,已過了三個春秋。從進宮到出宮,三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了,她的心態也一變再變,越加的沉穩了。
鈕祜祿氏笑了笑,“幾個月之前的事了。”
浣碧局促的一笑,將食盒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打開,“本想著早些過來的,可是事太多了,便耽擱了。”
鈕祜祿氏不言,隻是看了一眼禾茉後在桌邊坐下,“專門來看我,安老板似乎也沒那麼忙。”
食盒中的小點一一擺上桌,“也並非專門來。”她笑了笑,“不過是上次一麵,覺得師傅氣度不凡,不似普通人,所以才再次來拜訪。”她半真半假道。
鈕祜祿氏看著她,“哦?”尾音上揚。
浣碧也坐下,拿出酒杯,給她倒了一小杯青梅酒,“我是生意人,自然是趨勢而為。”她舉杯,“我見師傅氣度不凡便猜測師傅如今不過是虎落平陽,待到來日重展大鵬之翅時定能一飛衝天,無人能及。”
鈕祜祿氏低頭,握著酒杯,卻不做其他反應。隻是輕輕一哼,“大鵬展翅?翅膀被折斷了如何飛?”
浣碧一個眼神,禾茉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了一根纏花發釵。發釵為孔雀羽毛所做,以桃木打底,古樸自然。“姨姨,這是孔雀羽毛做的,娘說最配你了。”
“孔雀羽?”鈕祜祿氏笑了笑。
浣碧的手依然舉著杯子,“孔雀姿態優美,與其說是鳥,不如說是人間的鳳。”她的笑容不變,“鳳凰為神鳥,神話傳來,若說模樣,縱觀各種書籍記錄,可不就是孔雀的模樣嗎?”
鈕祜祿看著她,笑的意味深長,“好一個孔雀便是鳳。”說罷,她從禾茉手中接過孔雀羽發釵,插入了發髻之上。
浣碧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師傅,這是我親自釀的青梅酒,清甜不醉人,請您嘗一嘗。”
鈕祜祿低低應了一聲“嗯”,然後拿起酒杯,與浣碧輕輕碰杯,一飲而下。
與鈕祜祿合作,不意於與虎謀皮。
老道長不讚同的看著她,他知道的又更多一些。當年純元皇後去世,按著規定要守喪三年,三年之後才可重新確定嫡福晉。這三年便成了府中一眾側福晉、格格爭鬥的時間。
當時年世蘭還沒進府,府中有希望為嫡福晉的便是現在的皇後以及端妃、鈕祜祿氏。現在的皇後是純元皇後的姐姐,早該為嫡福晉,不過是因為被純元皇後從中插了一腳,才為了側福晉;端妃將門之後,容貌雖不算差,但是比之府中其他人確實要差了一些,並不得當年的四阿哥多寵愛;鈕祜祿氏大姓,又是高門,加之長得也好,十分得寵,沒多久便有孕了,很快就生下了阿哥。而當時,皇後的大阿哥病死,端妃無子。她本該是嫡福晉的人選,隻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她來了道觀,皇後成了嫡福晉。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