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汐微微思索,繼續問,“那甄大人與甄夫人呢?可否認識她,是否與她或是她的爹娘親眷有仇怨?”
“我,我不知……”
甄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便是果郡王獻寶邀功一樣將畫像展示在她眼前,她所想的也是瑾汐的問題。她心中驚恐,卻又不敢對瑾汐言明。安夫人與浣碧十分的相像,浣碧為罪臣之女何綿綿之女,何綿綿已經死了,不會是她在後麵運作這些。那會是誰?難道是何綿綿的親眷?
果郡王沉下了臉,眼中烏雲密布。阿晉見他不悅,忙上前一步,大聲道,“甄娘子,王爺專門差人給您燉了滋補身體的燕窩,快些飲用吧。”說罷便揮手,伺候的侍女忙端著托盤上前。
甄嬛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果郡王柔和一笑,“謝王爺。”
果郡王亦露出一抹笑,“朧月很好,敬妃很疼愛她。”說罷,再次將畫像展開。
甄嬛看著畫像中白白胖胖的朧月,眼中含淚。怎麼也是從自己肚子裡出來的,她怎會不想呢?
“王爺,謝謝你。”她含淚感念。
之後便是兩人同用晚膳,如同甄嬛住進清涼台後的每一天一樣,不過今日甄嬛心中有事,難免心不在焉。果郡王也看出來了,用完膳後就借故離開了。不似之前,飯後還要喝一盞茶,下一兩盤棋。
“派個人看著她。”剛走出院子,果郡王就沉下了臉,“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同什麼人見麵,說了什麼話我都要知道。”
“是。”伺候的下人應聲。
果郡王回了自己的房間,房中滿是比人還高的屏風,一幅幅上繡著的,畫著的都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
璿閨繡戶斜光入,千金女兒倚門立。
橫波美目雖後來,羅襪遙遙不相及。
果郡王走到軟榻前,拿過桌麵上的煙袋,顫抖著手從裡麵摳出一快黑膏,按壓進煙杆裡,就著蠟燭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小院側殿一直緊閉的祠堂中,純元皇後於倚梅園祈福的畫像靜靜的貼在牆上。遠山黛,微點朱唇,散發著清麗之美。
“娘子,果郡王差人送來了螺子黛。”瑾汐進房間,身後還跟著手捧托盤的嬤嬤。
嬤嬤上前一步,“娘子,果郡王讓奴婢來給您上妝。”
甄嬛微微轉身,“我為帶罪之身,脫飾卸妝,怎可再……”
嬤嬤直接打斷她,“還請娘子不要為難奴婢。”說罷便招手,又有兩個嬤嬤走了進來,含著一絲不容拒絕,拿起梳子便為甄嬛梳頭。
甄嬛有絲不安,看向瑾汐,瑾汐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嬤嬤,今日清涼台可是有事?”瑾汐問。
嬤嬤點頭,笑道,“王爺心疼娘子素淡,特意請了釵飾館的老板來親為娘子設計製作釵飾。”
“可是我……”代罪之身,又入甘露寺修行,怎可隨意拋頭露麵。
嬤嬤的手按壓在她的肩膀上,暗暗用力,“娘子就不要駁了王爺的心了。”
寄人籬下,便要有寄人籬下的自覺。
遠山黛是一種淡遠、細長的眉毛畫法,宛如水墨畫裡一泓秋水後麵遙遠的連山。可甄嬛並不適合這種眉形。甄嬛的唇色暗,不適合淡色。平日裡上妝均是以朱紅為主,可今日,嬤嬤卻執意為她塗上淡色。先是以厚重的珍珠膏打底,讓純色變白,然後再圖上如朝露初綻時的淺粉。
一個時辰的梳妝下來,換了一身五彩團花鳥禽紋女袍長裙,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瑾汐上下看了一圈,“娘子年輕,這女袍長裙雖華貴,但色深,卻不是適合娘子。”深藍色暗紋為低,金色鎖邊,上繡各種花鳥禽,倒是顯得沉悶了。
嬤嬤們的不容拒絕讓甄嬛心中不悅,卻因為是果郡王的吩咐而不敢發火。她若想繼續住在清涼台,少不得得按著果郡王的意思去做。曾經她也想過狠狠心就住在淩雲峰,省的心中憂慮,生怕甘露寺或者是宮中突然到訪,可一想到淩雲峰的迫害苦寒,便怎麼也下不了決心。她怕,怕她去了淩雲峰要不了多久就會磨粗了手腳皮膚,失了水嫩的美貌。她還不到二十,她不甘心就這麼下去,更不甘心娘親枉死,一家流放。
今日之事,讓瑾汐不安,想要開口勸甄嬛回淩雲峰,可幾次將要開口都咽了下去。甄嬛的父兄、妹妹們還在寧古塔,她想要他們過的好一些,就需要果郡王。怎會不知果郡王的心思,怎會不知甄嬛的心思。隻是她怕,怕甄嬛最終引火自焚。
“果郡王一貫和善溫和,倒也想不到竟有強勢的一麵。”瑾汐倒了一杯茶給甄嬛,輕聲道。
甄嬛眉頭微皺,“瑾汐,你說王爺他是何意?”
瑾汐看著鏡子中的甄嬛,心中明白,這分明就是純元皇後在世時最常做的裝扮。遠山黛、龍膏燭色的唇,這身五彩團花鳥禽女袍長裙,均是純元皇後最喜歡的。
她不敢說,更不能說。她低頭,掩去眼眸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