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真的是火神嗎?
簡辭的掌心被神之眼外部包裹著的金屬輪廓咯得生疼,她站在這昏暗的圖書室中,再一次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哪怕是神明又如何?
在這麼一個大體遵從了原神背景、角色背景設定的提瓦特大陸上,又有哪一位神明,能夠做到對她所攜帶的這麼一個遊戲麵板進行編輯、設定與更改呢?
甚至於,對她直言,遊戲中不能出現比心海還要超模的奶媽角色,會擠占奶媽一係角色的生存空間……說這話的人,真的有可能是存在於原神中的某個未知角色嗎?
如果不是。
那麼,他又是誰?
是將整個提瓦特七神都當做遊戲人物看待的“神明”嗎?
是這整個世界由機械虛假開始向著“真實”而轉變的神明嗎?
她到底,是生存在遊戲裡,還是生存在以原神為背景的真實世界,還是生存在遊戲與真實相交融的世界裡?
那個神秘的,注視著她的存在——如果這裡真的是一片虛假出來的“真實”世界,那麼能夠操縱她的角色麵板,與她直言“遊戲裡”的人,才是她能夠解開所有疑惑的關鍵。
簡辭深吸了口氣,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一個好消息以及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那個一直在背後,暗中窺伺她的、強大的存在,對她似乎沒有什麼惡意,反而還在她設定技能後給了她一枚神之眼。
壞消息是,這樣的一個存在,是她想要知曉所有真相的唯一途徑——而現在的她,對於那未知的存在來說,不夠有趣,不夠強大,所以她無法獲得她一直以來壓抑在心底的疑問。
她想要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遊戲,又或是真實。
她想要知道,那些個機械而又無法交互的NPC從無法動彈到如今的說笑自如,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以及還有與她交往的角色到底是人還是程序。
她想要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她會餓,受傷了會疼,但她卻擁有一些不符合人類常識的東西,比如說係統背包,比如說角色麵板。
簡辭立在圖書室中,任由燈光下無數的陰影打在身上,她卻始終無動於衷。
半晌,一滴眼淚怦然落在木質的地板上。
簡辭忍住了眼底一片模糊,抬眼去看昏暗的天花板,意圖讓眼眶裡聚集的潮濕褪去,然而到底,卻是忍不住那自胸腔中發酵開來的酸澀。
——她是人類啊。
雖然父母離婚,各自重組了家庭,但她卻有一個幸福的童年,而每至年節,都有來自父母的問候與禮物,甚至要她提前空出時間,一起聚餐,一起說笑,一起度過每一個節日。
雖然自上了初中開始,她就要跟著爺爺住,但無論是爸媽也好,爺爺也好,無論是在經濟又或是親情上,從來對她不曾有過虧欠。
每每有了什麼獎項,每每有了什麼成績,第一時間打來祝賀的,為她慶祝的,勢必是父母與爺爺。
哪怕如今,爺爺過世,她也在娛樂圈中翻了個滾兒打算退圈,過回自己普通人的生活,卻也不代表著她能拋下整個世界,自己一個人在這異世過著流浪般的生活。
顛沛流離,四處漂泊,朝不保夕,舉目四望,再無親緣。
她受過最為委屈的事,也不過是酒桌上被資方灌了幾杯酒——最後還有經紀人護著她。
爺爺走後,她一直以為她已經足夠獨立,可以很好的一個人生活。
但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一直被人保護的很好,很好。
因為被人保護的很好,所以她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能過的很好。
所以,在真正整個世界隻留下她一個人的時候。
她才發現,她承受不了這份一個人的生活。
她承認,她發瘋了一般想念她原來的世界。
她做夢,都在想回家。
簡辭倚著桌子無力滑下,蜷縮在桌腳處,悄無聲息了許久,方才哽咽著近乎耳語:“爸,媽,我好想你們……”
原本被她抓在手心裡的火紅的神之眼,不知什麼時候順著她的裙子滑下,軲轆軲轆地,在地板上翻滾了幾圈,最後停在燈影昏暗的邊緣,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