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之前,梅菲斯特曾如此回答霍爾斯特,關於黑蠍的疑惑:
【您是降臨與此世的唯一的人類哦,閣下……至於您的朋友?】
梅菲斯特在虛空中狂笑一陣,才瘋瘋癲癲的回答道:
【也許是個有趣的、諷刺的、好笑的誤會?啊,抱歉……哎呀呀呀,我是梅菲斯特,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不知道呀!您猜猜?哈哈!】
如此的言論,讓霍爾斯特十分不安。
因此,當霍爾斯特沙萊黑蠍一行人進入到屋內不久後,場麵是這樣的:
“來!霍兄!喝,我們今晚不醉不歸!”黑蠍囑咐沙萊,把82年星菲哪裡出來,笑得十分豪爽霸氣!
——他鐵定要把老霍灌醉,讓他把藏在肚裡話全倒出來——說不定是什麼碰了闊佬然後一見鐘情火辣辣就差上床闊佬忍不住先送個車非塞到老霍手裡之類的呢!老子我一定要頭一個知道這個消息!
黑蠍心想道,回過神來,也被霍爾斯特那一身閃閃發光的裝逼行頭勾起了好奇心!
而霍爾斯特———
“好啊,臭蠍子,來乾就乾,就你這幅弱雞雄蟲樣子,他媽的你說不定比你的雌君還先倒下呢!信不信!”
那係統究竟在搞什麼鬼,霍爾斯特必須得弄清楚。
霍爾斯特和黑蠍碰杯,噸噸噸喝了,那副氣勢——似乎開著車來,但已經完全不打算開車回去,隻打算在黑蠍的衛生間裡長眠。
“不、不要說雄主的壞話……亞雌霍先生,雄主畢竟是隻雄蟲!不能隨便取外號!”在一旁負責倒酒的沙萊赫然起立,正色道,但下一秒,又被黑蠍和霍爾斯特齊齊拉下來坐下。
兩位穿越者似乎都喝得有些上頭,臉色泛紅,一人一句:
“不、不愧是我媳婦,老霍你看看,多好哦,嗝,我老婆在護著我誒,真貼心。”黑蠍打了霍爾斯特一錘子。
“小沙萊,你這一身粉色圍裙頭頂小發卡——你就看不出你雄主在欺負你?”霍爾斯特把叉子扔到黑蠍手臂上。
“你懂什麼,這叫情趣!”黑蠍義正嚴詞的起立,炸呼呼一句:
“沙萊隻穿一件圍裙的時候,最好看了——!”
“雄主!”沙萊趕忙紅著臉捂住黑蠍的嘴,霍爾斯特舉杯歪頭,哼笑一聲:
“呦嗬,真是禽獸不如啊,這麼侮辱可憐小軍雌啊,來繼續說說,等會我幫你教訓這隻臭蠍子,怎麼樣沙萊?”
霍爾斯特一邊這樣說,手裡的餐刀都舉起來了。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是自願的!”沙萊是個老實人,用力捂住黑蠍的嘴,去刻意擋在了霍爾斯特的麵前,臉脖子手臂都一片紅,顫顫巍巍的說:
“還有……不要叫雄主綽號了,霍先生,他,他是我尊貴的雄主啊。”
霍爾斯特抬眼,淡淡的望了一眼沙萊,迷迷糊糊含糊嗯了聲,道了聲好,望著黑蠍哼哼唧唧的埋在沙萊胸肌裡,隻覺得有股戀愛的酸臭味襲來。
“好好好,都聽你的,不過那臭……黑蠍已經喝趴下了,麻煩你收拾了,我上個廁所。”
霍爾斯特溫聲對沙萊笑道,飯局結束了,他轉走走出了會客廳,然而,他並沒有去往廁所,而是去了陽台。
陽台外,黑壓壓一片,其他什麼也看不清,燈火稀少,黑蠍雖然是隻A級雄蟲,但,他和沙萊買的宅子挺挺偏僻的,不在富人區,在平民區裡也算偏遠郊區地帶,還離秩序混亂的貧民窟挺靠近,四周一帶都沒見到什麼人。
霍爾斯特熟練的走到陽台右邊,這裡有個小小的工具箱,打開,一盒煙,打火機,他支煙,摟住狂風,一絲火星點燃,照亮黑發男人的側臉,英俊年輕得驚人,眼神卻很深沉。
“這片地算是很偏了,對吧,生活不方便,當初我覺得我買錯了,但現在我知道沒選錯地。”一道沙啞帶著醉意的聲音響起,是黑蠍過來了。
“什麼意思?”霍爾斯特問。
“沙萊做不了我唯一的雌君。”黑蠍也點燃了一支煙,叼著,“他是B級軍雌,也沒多少軍功,我是A級雄蟲,申請通過不了,民政局隻允許把沙萊登記為我的雌侍——並且,按照偉大的《雄蟲保護法》,他們分配我一套婚房,還在該死的漂亮高等雌蟲多得要命的富人區中心。”
霍爾斯特安靜的聽著,他心裡明白,沒說話。
分配婚房,一方麵是對雄蟲的福利,但另一方麵,婚房分配到富人區——大概是民政局希望,這位高等的A級雄蟲閣下,能儘快的選擇一隻血脈等級更好的A級甚至S級雌蟲做雌君,繁衍高等雄蟲尊貴的血脈。
富人區內,一隻雄蟲的住宅被常常被一群雌蟲住宅包圍,他們叫這做“巢”,富有的、等級高等雌蟲能嗅到雄蟲的信息素緩解狂熱症,再者,也擁有更多的與雄蟲交往的機會。
蟲族並不會祝福一雄一雌的婚姻,他們想要更多。
沙萊和黑蠍的結合,甚至,得不到除了霍爾斯特以外的任何蟲族公民的祝福。
不,也許霍爾斯特也不是真心實意的祝福他們。
黑蠍叨叨絮絮的說著:“我可憐的沙萊,當初在民政局的時候,他們就那樣拿著已經辦好的房產證遞給我,沙萊小臉都嚇白了,作為一隻雄蟲,我究竟怎麼樣才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霍爾斯特聳肩,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上來,並且,他還要補一刀——為了黑蠍的安全。
“我可以談點過分的話題嗎?”
“沙萊去洗碗了,我也差不多快醉暈了,你把握好時間的話當然可以——彆讓沙萊聽見,因為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再他麵前發脾氣。”
霍爾斯特抖落了煙灰:“青梅竹馬,朱厄爾,清純可愛又嬌小類型,我記憶有些混亂,你不是向朱厄爾求婚了?”
黑蠍嗤笑一聲:“終於放大招了,我都還沒問你那副行頭究竟在哪來的?”
“你先回答。”
黑蠍歎了一口氣,幸福美滿的飯局結束,蒼涼的苦澀終於的順著煙灰,飄散些許。
“……他很像他,對對對,我知道他身心外表一點,完全,都不像朱厄爾,但,一見到他哭,我心裡就發疼,好像,好像朱厄爾在哭一樣,我不想要沙萊哭,就這樣,我對他一見鐘情。把他追到了手。”
霍爾斯特皺眉:“你的一見鐘情也很奇怪,也很過分。”
“所以呢?”黑蠍低頭遮住自己的表情,聳肩:
“我的血管奔湧的不是冷冽雪水,骨骼也不是堅不可摧的鋼鐵所鑄,來到這個世界,我們一無所有,和往日再無聯係,我們拚儘全力,也知道絕絕對對的回不去了——像是個毫無理由的單程票,我遭不住寂寞,也害怕寂寞,我想要找人陪我,為什麼要較真?為什麼要把這一切都弄得這樣嚴肅?”
黑蠍攤手:“我決心愛他,癡迷他,欺騙他一輩子,他到死都不會知道這一切,這對雌蟲來說,我怎麼不能是一隻絕世好雄主呢?我能給一隻雌蟲最夢幻幸福的美夢。”
霍爾斯特不讚同,但他也無權反對。
“放過自己的吧,老霍。”黑蠍拍拍霍爾斯特的後背,笑容溫暖而真摯。
“雄尊雌卑、等級壓製、狂熱症,這個世界的確扭曲又瘋狂——我們曾經是戰士,人類的戰士,但現在我們已然喪失保護的對象,也失去為之反抗流血的理由,我隻想做個獨善其身的卑鄙小人,我並不知道今日你再度變得鋒芒畢露的模樣究竟為何人所慫恿,但——”
“我希望你能幸福。”
霍爾斯特凝望這黑蠍,他燦如曜日瞳孔,恍若黃金澆築的瞳孔之中,倒影出火光搖晃,黑發人類的身影,在黑夜之中,依舊沉默如同山巒:
“關於傅舟,你還記得什麼?”
“什麼?”黑蠍搖著頭,他手指夾著煙蒂,燙到了手,吞吐道:“你,你……”
霍爾斯特的手按住黑蠍的肩膀,捏緊,指尖發白:
“新婚快樂,我真情實感的祝福你,蠍子,但現在,告訴我——”
“告訴我關於傅舟你所記得的一切,我在找人,他是我老婆,記得嗎,我最近懷疑我腦子出了點問題。”
……
“啊,你他媽真是個不聽勸的偏執得要死的瘋子——你腦子早就有問題了!”
黑蠍笑起來,不知怎麼,他還是挺開心的,算了,讓他親愛的朋友堅持到底吧。
黑蠍心道,冥冥之中,傅舟和霍海的命運似乎注定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真他媽的邪門。
不久後,黑蠍再度滔滔不絕的開口了,他的腦海中終於不情不願的回憶另外一道的身影,在特遣隊中,曾經霍海比肩,同樣閃閃發光的身影:
“首先,那時候傅舟才是有著這種黃金瞳的帥男人,當然,那時候你也很帥,人類巔峰的帥,亞裔黑眼睛,而傅舟的長相嘛有點歐美,眉骨深,骨架也大一點,嘛,他嘴唇也厚點,他是個超人類,基因改造的那種,為了對抗蟲潮在後期才加入隊伍,不過似乎你們之前就認識……”
黑蠍準備談談了傅舟的入隊,傅舟和霍海的搭檔,幾次鬨出事故,還有幾次成功合作,爭吵,冷戰,熱戀,他看不懂傅舟和霍海,但他的的確確把一切都看到眼裡,那時候傅舟和霍海被全人類當做英雄般對待,但可惜最終,似乎事與願違。
但,霍爾斯特按在黑蠍手上的力道卻突然加重
“不是這些,說了……我也記不起來。我隻問了一句,他確定是失蹤嗎?”
“什、什麼?”
霍爾斯特那雙金色的、如同妖魔、如同神怪般的黃金瞳注視著黑蠍。
“你告訴過我,不,我也曾經也是這樣認為,在我穿越前八年前,傅舟失蹤了,我們找了他八年。”
黑蠍的心臟發痛,望著那雙黃金瞳,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
“但那八年裡,我真的沒有見過傅舟嗎,他真的是失蹤,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黑蠍搖頭:“傅舟就是失蹤了,無緣無故的,一夜過去我們誰也找不到他,聯盟也找不到——”
“你再想想!”霍爾斯特厲聲,無比堅決,他沉沉按在黑蠍的肩膀上。
“我的記憶不可靠,你也一樣,但我們兩個人比對總能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老霍——”
“你再想想!求你想想,那八年裡!我們絕對見過他!”
黑蠍眼角抽搐,他緊皺了眉頭,愣愣的望著:
望著那雙黃金瞳,烈日般耀眼璀璨,熔鐵般滾燙,毫無一絲陰霾,光明無畏,博愛憐憫,恍若……神明!
神愛世人,亦被萬眾擁戴,然,然而——
瞬間,黑蠍似乎想到了什麼,心中燃起一段無端端的、無可抑製的憤怒,什麼搖搖欲墜的東西坍塌,流血,恍若被隱藏遺忘在內心深處的一頭鮮血淋漓的垂死餓獸被喚醒,他總是幽默調笑的嘴角緊抿,額角青筋繃起,情緒突然不受控製的崩潰,漆黑的蟲紋在他臉頰邊蔓延綻放,他雙目眥裂,反手揪住霍爾斯特的衣領,眼裡有淚,聲音哽塞:
“我,我想起來了,是傅舟背叛了我們,他害了我們所有人,特彆是你,他,他不配——!”黑蠍的聲音越來越發顫。
砰!
但下一秒,黑蠍突然顫抖一下,他開口,像是被什麼禁錮著,他說不出任何話,閉上了眼,昏死過去。
“雄主,您喝醉了,吃點醒酒藥吧。”
不知何時出現的沙萊,突然上前,他擊暈了黑蠍,攙扶住黑蠍的肩膀,說道,霍爾斯特皺起眉,不知為何,他從那個笨拙單純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如同蛇類低語般陰冷。
霍爾斯特上前,抓住黑蠍的肩膀,望著沙萊,皺眉詢問:
“黑蠍怎麼了?”
沙萊抬起頭,硬生生的,淳樸單純的麵容上,卻透出偏執陰森,聲音像是變了一個人:
“我說了,雄主隻是喝醉了酒睡過去了。”
“給我說清楚!”
“我知道您是黑蠍的重要朋友,剛剛的談話我聽了一半,我知道了,你們在找一個叫做傅舟的存在。”
下一秒,沙沙作響的聲音響起,陰影籠罩了霍爾斯特,霍爾斯特抬頭,發覺沙萊背後長出一雙劇毒碧綠的蟲翅,原本碧藍的的雙眼,此時如同雪原般冰冷刺骨,沙萊在展現武力:
“您在找一隻可悲的怪物,他現在叫傅德斯,隨便您想怎麼做,霍先生,但是,我絕不允許你把我的雄主牽扯進來。”
霍爾斯特並沒有被沙萊的威脅嚇住——他早就看過真正的怪物“傅德斯”,他濃眉緊擰,沉聲道:
“我隻是在問他一個問題。”
“您再問下去,會毀掉我的幸福。”
沙萊用一種刻骨惡毒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霍爾斯特,像是一頭被逼到絕路的狼崽,嘴角掛起惡意的笑容:
“傅德斯在星河虹橋,在頂層,那間會所!去找他吧,然後連皮帶肉吃得骨頭都不剩!這樣,雄主就隻屬於我了!”
伴隨著一聲瘮人瘋癲的笑,沙萊抓住了黑蠍的手臂,似乎太用力了,昏迷中的黑蠍一顫,有些痛苦的皺眉。
下一瞬,恍若被驚醒一般,沙萊的表情上瞬間變了,那些陰毒狠惡瞬間隱去,是剩下笨拙與謙卑:
“抱、抱歉,雄,雄主!痛嗎……我我我給您拿藥!”
霍爾斯特一步上前,拽住沙萊的手:
“他在會所,究竟是什麼意思!”
沙萊歪頭,眼神純良,滿臉疑惑:“您說什麼啊……什麼會所,我們不是在說醒酒藥在哪嗎?”
……
霍爾斯特又問了幾句,沙萊全然沒有回答,用怯懦而疑惑的目光回望。
霍爾斯特滿背冷汗,剛剛那一瞬,沙萊像是被什麼東西上身般,又像是個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全然沒有之前談話的記憶!
無論如何,霍爾斯特按住沙萊的手,心中暗自想到,他不能放任黑蠍和這個家夥呆在一起!
“蠍子像是要吐了。”霍爾斯特主動架起黑蠍的身子,道:“我先扶他去衛生間吧。”
霍爾斯特把黑蠍帶到了衛生間,然而,也不知道黑蠍是真醉還是被沙萊敲昏了頭,怎麼喊,都醒不過來。
但這時,霍爾斯特的光腦手環突然響起,來電者,是傅德斯,那人如同大提琴般低沉優雅腔調響起:
“喝醉了,我來接你?”
霍爾斯特正要回答,廁所門外卻響起了沙萊的話語。
“……還沒出來嗎?我要進去看看了,抱歉,霍哥。”
“等一下!”霍爾斯特道,“他吐了很多,我——”
霍爾斯特還沒說完,空氣已然傳來細微的氣流湧動聲,仿佛什麼骨骼伸展皮肉抖動的聲響。
恍若某種昆蟲震動翅膀的聲音,攪動氣流,門發出砰砰砰的碰撞聲。
霍爾斯特起立,手掌抬起黑蠍的下巴,把自己手指摳入黑蠍喉嚨,在強製性的嘔吐聲發出時,用膝蓋讓黑蠍轉身彎曲膝蓋靠在馬桶蓋上,幾乎就是在下一秒,嘎吱一聲,門開了——
“嘿,嘿,我認輸,行吧,但他真的是在吐。”霍爾斯特也跟著半蹲下,支架起肩膀恰到好處的遮擋住部分視線,他拍拍黑蠍的後背:
“你隻要能對他好,我不管了,就是這樣,行吧!”
沙萊摸摸頭,忽略他身後那雙可怖妖異的翅膀,他的表情算得上純良質樸的小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