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紫宸殿。
殿內烏泱泱跪了一地人,跪在最前麵的,是身為親王的長留王裴謖,他身著一襲青色的親王冕服,上衣下裳,肩紋龍,背紋山,兩袖則交織分布著火、華蟲以及宗彝(音同意,青銅器)紋,尊貴而沉穆。
在他旁邊的,是才九歲一團孩兒氣的五皇子。
就在剛剛,皇帝咽氣前,將皇位傳給了五皇子,這個誰也沒想到的人選。
畢竟,在未成年的五皇子前麵,還有四位已經成年且都做出了成績的皇子。
雖然大皇子廢了,被圈禁了起來,四皇子已死,但這不是還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嗎?
二皇子身為唯一的嫡子,且戰功赫赫。三皇子則名聲頗好,擁躉眾多。
傳位於這其中的任何一位,都比傳給五皇子要強呀!
可皇上偏偏傳位給了最小的五皇子,這個從始至終都沒進、入過他們視線的小皇子。
大臣們對此表示很不理解,暗中都覺得皇上是不是病糊塗了,或者說受了某人的蠱惑。
至於這個“某人”指的是誰,眾人心照不宣。
這三年來,諦聽司司主裴謖,仗著皇上的寵信在朝中一手遮天,權柄之大令人咋舌,不是太子勝似太子,常常令他們這些臣子感到心驚,生怕皇上頭腦一發熱,就冒天下之大不韙,冊封裴謖為太子。
結果皇上是沒有立裴謖為太子,卻立了他為攝政王!輔佐新帝處理朝中一切事務。
大臣們心下頗為憂慮,往後這朝堂,怕是要成為裴謖的一言堂了。
隻是如今遺詔已經頒布,他們還能咋地?隻能硬著頭皮擁護九歲的五皇子登位了。
嘉寧十七年十月廿三,帝薨,傳位於五皇子沐。
次日,五皇子登基為新帝,大赦天下。
先帝梓宮置於清元殿,前朝後宮皆服素縞,前往祭拜。
民間各寺廟、道觀鳴鐘三萬下,以寄哀思。
遠在邊境的湛王蕭沛收到先帝駕崩的消息後,當即輕車簡從,隻率領了一隊輕騎兵就馬不停蹄地往京城趕,終於在先帝五七之日抵達了京城。
將隨行的一隊下屬安置在湛王府內,湛王匆匆換了身素服便進宮了,來到清元殿為先帝上香。
三炷香後,蕭沛目光投向了楊公公,這位前大內總管,父皇身邊的貼心人。
“楊公公,父皇春秋鼎盛,如何會這麼輕易就去了?”
這一開口,便讓殿內眾人的心抖了抖。
湛王殿下是懷疑先皇的死有蹊蹺麼?竟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生猛地問了出來。
楊公公將手裡的紙錢放進火盆裡,從蒲團上起身,趨步上前,躬身道:“殿下,先帝是病逝的。”
蕭沛繼續問:“什麼病?”
楊公公:“頭疾,初時先帝隻是偶爾小疼一陣,讓宮人按一按就好了,到後麵發作得愈發頻繁,疼得也愈發厲害了。
“太醫們都看過了,卻診不出是何病症,藥方開了不知多少副,針灸、食療、乃至偏方都試過了,卻都不管用。
“先帝疼得受不住時經常以頭撞牆,老奴在旁邊看著,恨不能以身替之……”
楊公公說著,已經淚滿衣襟,泣不成聲。
蕭沛握了握拳,猶自不信,還想再問,這時,一道唱禮聲傳來:“皇上駕到——”
小皇帝來了,後頭跟著一大幫人。
蕭沛看著眼前這個連跨門檻都費勁的小皇帝,一雙大長腿邁開,三兩步走過去,叉起小皇帝的腋下,將人提了過來。
小皇帝乍然騰空,嚇了一跳,兩條小短腿在半空中撲騰了兩下。
被穩穩放在地上時,後知後覺地興奮起來,想要多體驗一下,但礙於這裡是父皇的靈堂,不得不將這個念頭按捺下去。
蕭霈單膝跪下:“臣見過陛下。”
小皇帝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俊美威武的大哥哥,脆生生地問:“你是誰?”
榮升為新一任大內總管的小楊公公為他介紹道:“陛下,這位是二皇子,湛王殿下。”
小皇帝恍然,一本正經地點頭:“原來你就是二皇兄,平身。”
“謝陛下。”
蕭沛直挺挺地起身了,像一棵拔地而起的大樹。
小皇帝的視線隨著他的身形不斷拔高,眼中流露出了驚歎,二皇兄長得好高呀!
是他見過的除了裴司主之外第二高的人。
他什麼時候能長得和他們一樣高呀。
昭陽殿。
裴謖坐在案後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
乾一送上來一份整理好的情報冊子,上麵記錄了湛王及其身邊近衛的一係列信息。
同時向他稟報道:“大人,湛王剛才入宮了。”
裴謖沒做表示,拿起那份情報一頁一頁地掃過去,驀地,他視線定住了。
“……陸百在湛王進宮前,交給他一隻小瓷瓶,並對其言‘將軍小心,宮中不比軍中,手段多詭譎,殺人不見血,瓶中的碧玉丹可解百毒,將軍或可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