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鳴依舊保持著表麵的矜持,隻是尾巴尖不自覺地晃了晃:“我可是一條野外能力生存滿點的龍,如果要和我一起旅行的話是得付出代價的,你得讓我睡在你的頭發上,作為交換,我也可以幫你找食物和水源。”
“沒問題。”人偶向他伸出了手,“要上來嗎?”
嘴巴沒說話,身體很誠實,阿鳴蹭地一下就攀上了人偶的手腕。
不愧是他最喜歡的亮晶晶,人這麼好,龍一定要好好保護他!
。
然而事實證明,人偶根本就不需要保護,也不需要食物和水源。
他的身體結構和材料注定了世界上絕大部分的傷害都對他不起作用,蟲蟻撕咬不可以,刀劈斧砍不可以,就連包含神明天賜意味的元素力都很難對他造成有效的攻擊。而且作為一名人偶,他不需要食物提供能量,也不需要睡眠養足精神,如同機械一般永不停歇。
阿鳴的承諾無論說出來的,還是藏在心裡的,都對人偶沒有作用。
結果便成了阿鳴好可恥一條龍,天天賴在人偶身邊,睡在人家身上,把人家當坐騎,還不要臉地指揮人偶幫他搶猴子的鮮果,可憐的人偶還要天天背負做飯洗碗生火滅火的宿命。
“我懺悔,我贖罪,現在沒有人偶的龍已經是一條廢龍啦。”
樹林裡小溪潺潺,神無塚難得出現一日晴,陽光被樹葉切得細碎,落在林中,落在溪水裡,便成為可以觸碰看見的碎金。一枝低垂的枝椏橫過小溪,傳說中生存技能點滿的某龍阿鳴就掛在樹梢上,從幾片碧綠透光的樹葉裡支棱起腦袋,向神明祈禱。
人偶挽起褲腿,兩腳踩在溪流中,流水碰撞腳踝掀起小小的白邊浪花。他將狩衣外套在水裡浸濕後又撈起,抖了抖,再擰乾。
水珠濺在了臉上,他歪歪頭,問阿鳴:“你在說什麼?”
“說你超——可——愛——”慵懶地拖長調,阿鳴的聲音像是樹上熟透的果子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撲通落進水裡。
人偶的眼睛彎了彎,眼睛在日光下像是紫色的琉璃。他好像很開心,也很靦腆,畢竟阿鳴就是一條會帶來快樂的龍。
“謝謝,你也很可愛。”人偶小聲說。
龍翻了個身,又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阿鳴:“我們晚上吃什麼呀!”
人偶不需要吃飯,其實阿鳴也不需要吃飯。他從出生起就堅信自己是一條龍是有原因的,比起被咬死的老鼠和兔子,他對元素力的結晶興趣更大,比如偶爾竄到身邊來又蹭地一下竄走的雷靈,一定是雞肉味,嘎嘣脆的吧。
但是呢,吃飯,是一門藝術。
人偶從溪流中央走過來,順從地讓阿鳴掛在他脖子上,尾尖在胸前掃來掃去,讓人偶胸前的金色羽毛飾品顛起又落下,揮動間發出叮當的聲音。
人偶說這是代表身份的信物,卻也沒說過這是來自誰,又什麼時候能使用。他身上的謎團很多,即使是身上在雨夜裡被阿鳴拽來拽去染上泥濘皺成一團的銀線滿繡暗紋狩衣,也在路途的第二天被人偶在河水裡抖了抖,便又如同嶄新的一般,散發著滿目的靈光。
但這些謎團,阿鳴不在意,人偶也不在意。
阿鳴想了想:“我想吃肉。”
“好。”人偶順從地點頭,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阿鳴就沒有見過什麼時候人偶會有自己的脾氣。他看見人偶站在原地側耳傾聽,頓了頓,尾睫又彎了彎,“我聽見了爬行動物的聲音,晚上我們吃這個吧。”
怎麼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阿鳴一直相信自己的預感,就和小時候堅信自己是一條龍一樣。很快,他就聽見鱗片滑過石頭的粘膩聲音,還有蛇信吐出的嘶嘶聲。
人偶已經彎下腰,做出捕獵的動作,他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靠近,比脆弱的落葉和枯枝還要輕,像一隻輕盈的小鳥,視線也凝視著不遠處灌木叢裡的一點。
當距離靠得足夠近時,他輕巧地跳起來,閃電般伸手,一把便抓住藏在灌木林的黑蛇的七寸——
被人偶掐住死穴的黑蛇足有人偶本人那麼高,那麼長,有著致人麻痹的毒牙和攪碎骨頭的力量,然而,身為叢林裡獵食者的頂端卻在人偶手中連一擊都躲不過。
“啊……”
阿鳴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本來還在絕望掙紮不休的黑蛇在看到阿鳴的那刻也不動彈了,紅色的蛇信吐個沒完,眼瞼不停翻啊翻,試圖傳遞求救的信號。
意思是:“弟弟救我,我被大魔王抓住啦!”
阿鳴:“……”
這不是那個離家出走前還讓阿媽多喂他一隻兔子的大笨蛋嗎!
大笨蛋盯著他還“嘶嘶嘶”個沒完,翻譯過來就是:“救救我救救我,弟弟!!等等,幾個月不見,弟弟你怎麼這麼小小一條啊?那你還是走吧,不要和我一起死——”
阿鳴沉默了一瞬,隱約想起這條笨蛋好像是今天的晚飯來著。
沒救了,還是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