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下大了。
淅淅瀝瀝地下,落在房簷和磚瓦上,彙聚成一連串的水珠,遠處的山也看不清晰,模糊中與天色連成一片。
阿遙把禦與長正叫到房簷底下,臉上的表情看不懂,但聲音具有非常明顯的沉痛和悔恨:“禦與長正大人,對不起,我為我的無知向您道歉,我執意要進入禦影爐心的魯莽行為給你添了麻煩。”
說完,他抬頭看了一眼。
在房簷角落的三角地帶,在禦與長正的身後,人偶輕手輕腳地攀上房梁,頭紗脫下不知道放在哪裡去了,嘴裡叼著金色羽飾,整個人倒掛在窗框上。
伸手,去夠禦與長正腰上的令牌。
很好,禦與長正一點也沒發現。阿遙又恍若無事地把頭低下來。
“知道錯就好。”禦與長正答道。
他抬腳就要走。
阿遙哪能讓他離開,立馬用嘴叼住他的褲腳,他的力氣與身形完全不符,大到禦與長正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在他懷疑之前,阿遙急中生智:“你……你結婚了嗎?”
禦與長正:“……?”
“咳咳,”阿遙咳嗽兩聲,胡亂說道,“你要是沒結婚的話,你看前天桂木的婚禮多盛大啊,作為他的上司你必須得超過他,我給你當婚禮上的吉祥物怎麼樣,我還能自帶神樂鈴,一條龍給你當吉祥物是不是非常棒!”
禦與長正想說你是不是瘋了,可他忍住了,他不和一條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龍計較。
但是阿遙死活不讓他走:“你結婚的時候阿散還能給你做飯,宴席他都包了!阿散做飯超好吃的連雅美夫人都誇他!!”
禦與長正:“……”
良好的涵養讓禦與長正沒有揍他,但是這已經到了極限,一向麵無表情嚴肅板正的臉此刻黑得跟鍋底差不多,他看了阿遙一眼,問:“阿散人呢?”
龍非常無辜純良地抬起頭:“阿散他……”
人偶的手已經夠到了令牌上的繩。
“……他去上廁所了。”
阿遙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人偶也是有生理需求的嘛,他吃日月精華當然也得排出日月精華才能實現能量在體內的自然循環……”
叮鈴。
這一聲不是來自阿遙尾巴上的金鈴,而是來自禦與長正腰側的金屬碰撞。
他正下意識地低頭查看——
“轟隆!”
地動山搖的震動傳來,整個地麵都在震顫,磚瓦和泥土澆築的房租撲簌簌地往下落灰,人站在平地上都站不穩。
雨勢突然就大到嚇人。
這是和數月前神無塚山體崩塌類似的雷暴,驚雷劃過天空,暴雨遮蓋視線,不遠處山體中心的禦影爐心內一絲狂暴的雷元素氣息透了出來,頓時劈啦啪啦響起電流的聲音,將周圍一整片區域都染成了紫色。
禦與長正站立不住,差點摔倒,他自然沒有功夫去查看之前腰間的異狀,阿散的手輕輕一扯,就將他腰上“禦賜鎮物”的令牌取了下來。
“哈哈哈哈長正笨蛋,令牌現在是我了的!”龍迅速地爬到人偶頭頂,從角落裡叼起頭紗蓋在阿遙頭頂。
他指揮人偶往外跑,還不忘回頭說:“都跟你說了人類無法處理這種情況,丹羽和桂木都折在爐心裡了,你還去送死乾什麼!放心交給我,龍和阿散會把人帶出來的!”
“你,你知道禦影爐心裡有什麼嗎?”禦與長正氣到發抖。
“不知道啊。”阿遙笑嘻嘻道,“沒關係嘛,我去看看就知道啦。”
人偶馱著阿遙,以極其快速的速度朝外麵跑去,雨勢如簾幕一樣遮蓋了視線,很快就失去了他們的背影,如同早前傳說中飄渺虛幻的傾奇者一般,美麗又神秘。
隻有阿遙嘲諷的笑聲穿過大雨而來,還聽得清。
“禦與長正你個大木頭,就老老實實留在村子裡看家吧!”
隻留下禦與長正一個人站在屋簷下,相當頭疼。
能進入禦影爐心核心地帶的令牌隻有三塊,一塊在他手裡,一塊在丹羽手裡,還有一塊原本在工匠手裡的也被他交給了桂木讓他去救人。
所以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壓在阿遙和阿散身上了。
阿遙他不擔心。
龍雖然話多嘴毒還有小孩子脾氣,但實際上心細如發,做事也很謹慎。
禦與長正擔心的是阿散。
那具被稱為傾奇者的人偶,胸前的配飾他曾經見過,當時禦與長正還是長在鳴神島的世族公子,尚未來到踏韝砂。
他被養母帶進將軍府覲見將軍的時候,出於尊敬和敬畏,他並不敢抬起頭直視作為稻妻神明的將軍大人,隻是微微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手。
那隻手,屬於禦建鳴神主尊大禦所大人的手,正在把玩的,就是阿散胸前的羽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