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就起了點壞心腸,他的左腿往左邊靠去,碰了碰她的腿。聶星柔果然受驚,連筷子都掉了。
大姑媽的笑聲追了過來:“年紀不小了,怎麼還拿不好筷子?”
聶星柔聳了下肩膀,沒接話,低頭下去撿筷子。哪知這時,蔣恩慈也彎腰去撿。
就在短暫交彙的瞬間,蔣恩慈又看到了那雙溫軟潤澤的唇。這次,他毫不猶豫,湊上前去輕吻了一下。
一觸即離,然後撿起那雙筷子,放在了桌上。
那雙唇的觸感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樣,但更為美妙。似將融未融的冰淇淋,也像剛剛出爐的舒芙蕾。一切的溫柔和美好,不及剛才的輕輕一觸。
他抿唇,為了按捺那點蝴蝶振翅的心情,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蕨根粉和雞肉絲。
熟悉的酸度和一點點辣意讓他知道,這是聶星柔做的涼菜。
心情莫名更好了。
*
而聶星柔這頓飯吃得是神魂不寧的。
她筷子沒撿到,總覺得自己似乎是碰到了蔣恩慈的嘴唇。涼且軟,好像果凍一般的觸感。聶星柔轟然臉紅,借由換筷子去廚房冷靜了一下。
可回到餐桌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不太對勁。
聶珍珍又借機問起關於相親的事情,聶星柔滿心記掛她是不是吻了蔣恩慈,會不會丟掉工作,整個人都有點走神。結果聶珍珍說:“這就定了,我去聯係。”
聶星柔這才反應過來,定什麼了?
還是宋文竹複述了一遍,“你大姑媽說,你的小學同學王一然回荷城工作了,年薪有十萬,雙休,在水利局工作。過年正好空著,你們可以聯係一下。”
聶珍珍說:“這個不錯了,年紀和你相當,家裡又知根知底的。而且事業單位嘛,年終獎和福利待遇都不錯。你以後生孩子也輕鬆,福利待遇很好。”
忽然間,聶星柔覺得全身都難受,有種莫名的羞恥感攀爬上來。
她的身側還坐著蔣恩慈,而大姑媽就這麼把她所有的條件攤開來反複玩說,好像在市場買菜一樣挑挑揀揀,完全不顧她的臉麵。
聶星柔緊了緊筷子,說:“我還不想談戀愛,我想努力工作。”
大姑媽一下笑出來,“喲,我們星星還要向好好看齊了,準備考個清瀾大學的研究生嗎?”
大姑媽的女兒秦詩好很會學習,考中了清瀾大學的研究生。畢業後,秦詩好就在外企工作,現在已經是高管了,年薪六十多萬,還不算年終獎。她找了個事業單位的老公,生了個兒子,是標準的幸福家庭,也是大姑媽掛在嘴邊的驕傲。
這樣明顯的揶揄狠狠刺痛了聶星柔,她努力壓下心底的不快,輕聲說:“那等姐姐在婆家吃完年夜飯過來了,我就找她取取經。”
大姑媽更驕傲了,“那是,但你也可以學習你姐姐找老公的態度啊。你找不到像你姐夫方子敬那樣的男的,退幾步找王一然也不錯啊。我是你姑媽,難道會害你嗎?”
聶雪言先不服了,“大姑媽,你彆介紹了。你上次給姐姐介紹的程琛,你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嗎?摳得要死,全院之恥。你還不是說那是精英人才,非塞給姐姐。”
“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聶珍珍反駁。
宋文竹和聶崢嶸互看一眼,兩人看向聶星柔,眼神有同樣的懇求。要聶星柔息事寧人算了,不要和大姑媽計較,都是一家人。
可那一口鬱結之氣就是堵在心裡不上不下,聶星柔不想低頭,但父母的眼神又讓她動搖了。
心裡的酸水冒到了喉頭。聶星柔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非要聽聶珍珍的,為什麼非要“退而求其次”。她就不能自己選擇想要的東西嗎?
聶星柔梗著脖子沒說話,眼神落在餐碗裡。電視的熱鬨聲傳來,裡麵還在說“女人今年不結婚是一塊錢,明年就成五毛了。貶值太快就像龍卷風。”
觀眾們拍掌大笑,他們在笑什麼?憑什麼男人不結婚就是鑽石,女人不結婚就是剩女。
這其中的邏輯和平等又在哪裡呢?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這讀書就這樣,當年辛辛苦苦才考了個三本,聽說你還考研了是吧,複試線都沒上吧?現在的工作說得好聽是在畫廊上班,其實不就是個賣畫的售貨員?你這條件我都不好意思給你找更好的人,生怕你拿捏不住。誰想要售貨員當老婆呢?你之前不是談了個男朋友嗎,人家去新加坡留學轉頭就把你甩了。”聶珍珍陰陽怪氣,但手上不忘倒酒,蔣恩慈帶來的桃紅酒被她喝了大半。
她又抿了口酒,“你要是像我家好好那個條件,我馬上給你找個億萬富翁。”
聶崢嶸和聶振強對視一眼,彼此臉上的無奈簡直要溢出來了。這個姐姐就是兩口酒下去,什麼話都敢放。
自己一萬塊都掙不到,還億萬富翁,她哪裡去找哦?
聶星柔氣得簡直要掉眼淚了。她知道大姑媽說的是實話,可這實話更傷人。原本闔家歡樂的節日,卻偏偏要在餐桌上揭她的短,好像不說這事就無話可說一般。
她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剛準備起身離開,卻被蔣恩慈握住了右手。
兩人的雙手在餐布下緊扣。
聶星柔有點詫異,蔣恩慈的手總是冰涼的,可這一刻,他的手好溫暖。
然後她聽到蔣恩慈說:“聶伯母,她不是沒優點,隻是你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