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為伽盧人,我自不愛聽此言。況我莫氏麵前,若世人以血脈彆族係,因麵貌判親疏(西北草原人眉骨凸而深眸),那麼舉國於我皆為外族。”
她這一番話說得極是爽快,且顯出高矜的氣派來,央川在怔愣的同時,對她的不掩飾感到心喜。
“呃……”央川開口:“汪總節是我的良師益友,她是能夠正確理解我們的人之一,但這次她的做法我深深地不讚同,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並不想與這個昔日的同伴失去友善,確實是很想與她好好談談的。”
莫桑景點頭,央川看看她:“但是汪總節對我很是憤怒,臨近庫其的忠風府被超越應有數量的府兵看管著,任誰過去都要詳察身份,正是拒絕和我相談,並且不遺餘力地防備著我……這令我的想法很難實現。”
莫桑景沉默不語。
央川略帶笑:“若我輕裝上前,如同此次來庫其這般到鬆青府去,那倒是能夠進入忠風的,隻不過最終能到汪仲年麵前的恐怕隻是我的首級而已。”
莫桑景對央川間接的示好並不感到意外,但確實是有些麻煩,以她的立場,她難以說出什麼實質性的建議給她。——但她知道央川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並不真正為此苦惱,否則她來此單純示好便顯得十分愚蠢。事實上,這更像是一次通知,她將要做什麼事,對莫桑景坦白,這倒更能贏得彆人的好感。
莫桑景知道這一點,沉默便顯得鄭重而謙虛。
央川忽然問:“安西令一路行來,艱難者多?還是新異者多?”
“我更願意說新異者多。”
央川:“若我與汪仲年互相守望,袞路平穩下來,您當能早歸,屆時回歸路上景色或者大不相同。聞您年將二十,我草原人無所謂成年禮,但每個女兒一生的紀念是在十八歲,我將以我們的風俗為您送上薄禮一份,望能不棄。”
莫桑景感她語中意厚,回道:“桑景當於此刻開始期待一份好禮。”
央川笑。
兩人飲茶,後談到武藝,又從草原之習談到中原風土,倒都有話可說,閒談畢,莫桑景送央川出。
關於聯軍在庫其的情況。各路軍隊依舊享有直屬總節直接撥出的軍費,(各路軍隊本身待遇或者存在差彆,但是總節們不願意在庫其將這種差彆顯現出來,造成自己士兵的不滿,因此軍費撥出由莫桑景掌管,各總節根據莫桑景提供的信息,定期撥出與彆的總節等人等量的費用。)以此在庫其直接換取生活資料,並且積累下一部分作為私有財產。
這意味著庫其商品交換的規模要大大變大了,這吸引了一些目光敏感的商人的注意。
另外,有士兵鎮守使得百姓對這裡的安全度充滿信心,在莫桑景的意料之內,來這裡定居的居民,願意經營耕作或者畜牧的人也多了起來。
庫其確確實實是要變得繁榮的。
而能開辟和見證這種繁榮——或者這種繁榮之前顯露的生機,莫桑景感到十分喜悅。
問題自然也顯露出來。
第一是對充足的水源的追求。這一點莫桑景插不上嘴,交給庫其城守官及其手下的人操心去了。
第二是值得信任的商人。
一直以來,將商品交易掌握在一定的人手裡,都有著不言而喻的好處,庫其在發展之初,更是如此。
這一天,有幾個商人被領來了莫桑景的居處。她們都是被選定的人,這些天的作為也都不錯,之所以要來見莫桑景,不過因為要接受“持續的訓誡”。
想到這個,莫桑景覺得詞窮,無話可說,她也很想將這個事直接送到守官那裡,隻是商人畢竟和軍隊所需物品直接掛鉤,沒了她這一遭實在不合道理。
莫桑景沐浴完畢,已叫她們等了約一刻鐘,她踱到會客廳門口,往裡一看,意料之外的空曠。
隻有廖懷石一個人在桌前整理茶盞,那茶是已被數個人用過的。
莫桑景道:“人已走了?”
“聽你抱怨過,今日還遲到,看她們不自在,我便幫你打發了。”
莫桑景歎了一口氣:“我以前也稍稍接觸過這個,實在行不通,什麼各門各類一毫一分的利錢都要不差地交待過來,她們記得清楚,我聽著先自暈了,我既然曉得它的厲害,自然更接觸不過來。”
說著坐下來用果盞,把自己頭上好端端戴的冠子也扯了下來,三根簪隻留了一根木簪。
“哦?”廖懷石疑問:“倒不知您何時有過接觸,人雲世家沾商則汙的——雖然這話至是無理。”
“莫家也營些彆業……我小時即見過它怎麼開始的,那時和現在還大不一樣……不過確實是比較小的時候就微微懂得了。”說的不甚清晰,一邊吃著東西,就是話中意思也不分明。
廖懷石:“我做了這事,你不要嫌我多事倒是。”
莫桑景道:“怎會?你還有這才能我真是不知道,因為這件事顯露出來了不是很好嗎?”
廖懷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