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許多天,連七總是能接到一些零散的活計。這段時間,葉孤城除了每日固定時間練劍之外,偶爾也和她手談。
連七一直覺得相比破曉,無風的刀性雖平和,卻也顯得畏戰。言醉曾說無風這把刀,她還不到用的時候。連七當時並不理解,但那日在峨嵋,她用真氣灌注刀身的時候,她能夠清楚地感到無風並無戰意,那股戰意來自於她個人,而非刀本身。
這些時日以來,她試圖回憶當年言醉用無風與人交戰的場景,但卻發現類似的場景寥寥無幾,事實上言醉從未在她麵前主動殺人。印象中,無風最經常被他用來削西瓜……隻有唯一那一次經曆沙暴,言醉應該是動了刀,但她當時已經暈過去了,醒來時是掛在言醉背上。
連七看著手中的無風,想起言醉那時總是把她丟進黃沙堆裡練功。風沙遮天蔽日,狂風如逆旅,一開始,她要使出吃奶的勁才能勉強握住手中的刀;不僅如此,腳踩在流沙之中,極容易陷落,每一次揮刀,都需要協調全身的力量。言醉讓她自己摸索,於是她漸漸學會掌握風和流沙的方向,練出了剛柔並濟的刀法和絕頂的輕功,遇強則強,黃沙可斷。
那麼無風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連七手執無風,這一次,她並沒有強硬地將真氣灌入刀身,閉上眼,仔細感受風過眉梢。靜,而後定。漸漸地,天地之間的聲音似乎都遠去了——她聽到了一種仿佛從幽微處傳來的呼吸。
那是什麼?
手裡的刀不自覺隨意念流轉。
“轟!”她睜開眼,眼前是轟然倒塌的一小片樹林。手裡的無風安靜如斯,但眼前的一切說明,剛才這的確是無風的“傑作”。
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已經溜走了。她抬起一隻手虛握了握,目光變得堅定,她看到了。
看到了言醉的那一刀。
不遠處,葉孤城目露驚歎之色,他看著眼前剛剛又突破的少年刀客,對方的身影越來越和曾經那抹驚采絕豔的緋色重疊在一起。
言醉,教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傳人啊。
距離連七抵達張家口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這些天她除了拿著無風琢磨,就是出去打工賺錢。間或有些江湖人上門挑釁,她也都輕鬆擺平了。
葉孤城卻時常早出晚歸。這一日,連七一手提著點心,一手啃著糕餅回到客棧附近,剛要進門時,發現兩名侍從打扮的男子守在二樓樓道口,一個身著靛青色錦衣的年輕男子持著劍,行色匆匆地下樓來,麵帶不忿地吩咐道:“走。”兩名侍從於是緊隨其後離開了客棧。
注意到連七光明正大的打量,擦肩而過之際,年輕男子瞪了眼形容隨意的某人,冷哼一聲揚長而去。連七若有所思地盯著對方,奇怪,對方看她的眼神怎麼好像,不屑之中夾雜了一絲嫉妒?莫非……是想吃她手中的糕餅。
樓上,葉孤城朝她招了招手,連七揚眉一笑。
“這是城東華記招牌的點心梅花酥,酥脆、甜而不膩。您嘗嘗。”她拆開油布包,將點心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碗碟中,推到葉孤城麵前。
“明日,我準備動身前往京城。”
連七笑容一頓,暗自猜測這個決定是否和剛才那名突然出現在客棧的年輕男子有關。
“您去京城,是打算做什麼嗎?”
葉孤城點頭:“我和人有約定,九月十五,在京城,一較高下。”
連七微愣,她早猜到這位叔突然出現在中原必然事出有因,但他不說,她便也沒問: “您的傷……”
葉孤城:“已經好了。”
“為什麼選在京城比試?”
葉孤城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如果是一個月前,他或許會睥睨地回答說:“那並不是多高貴的地方。”但經過這一個月,此時他的眼神衝淡而坦蕩:“沒有什麼原因,是一早約定的地點。”事實上,他在半個多月前給西門吹雪去信,推遲了比試的時間,比試的地點仍然在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