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坐在燈下,用軟布擦拭著手中佩劍,不遠處,站著一個頭戴簪纓的錦衣男子。如果連七此時在的話,就會發現這正是當初在張家口客棧中,曾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年輕男人。
他配著劍,臉在跳躍的燭火中忽明忽暗。他在等一個答案,微蜷的手掌泄露出他此時內心並不平靜。
葉孤城終於開口,淡淡地說:“你走吧。回去告訴南王,這件事我不再參與,絕無轉圜。當然,我也不會告訴旁人。”
葉孤城說自己不會告訴旁人,便絕對不會說與旁人聽。
年輕男子當然相信。但他不甘心,所以即使父王已經放棄爭取葉孤城的支持,他還是來了。眼前這個男人是他的師父,自己的劍術承襲於他。父王此次所圖甚大,葉孤城也在數月前親口答應要助他們一臂之力。但是就在一個月前,他告訴自己,他不會再參與他們的計劃。
他依然會和西門吹雪比試。這會是一場堂堂正正的比試。葉孤城無比期待這場比試,在自己劍術又獲突破之後,他更加期待和舉世無雙的劍客一戰。
年輕男子,也就是南王世子,他知道,自己注定隻能無功而返了。因為他從葉孤城的目光中,已經看不到曾經的那種野心。或許那根本不是野心,隻是寂寥。
難道真的像江湖中人傳言的那樣,是愛上了一個女子?南王世子想到當初在客棧有過一麵之緣的緋衣少女:即使是見慣了美人的他也不得不承認,當初那驚鴻一瞥的驚豔。目不點而漆、唇不點而紅。她站在那裡,灼灼如春中柳,又帶著一股閨中女子沒有的灑然風流。
正神遊天外,耳邊傳來葉孤城的聲音:“你該走了。”
“師父,是因為那個叫連七的人嗎?”南王世子恨聲質問。
葉孤城眉峰微蹙,顯然並不知道自上次他和連七一同現身後出現的傳言。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沒等到葉孤城的回複,南王世子冷冷道:“徒兒明白了。”在他看來,連七實力究竟如何他並無體會。師父為了這個人舍棄了他們,她該死。
感受到南王世子毫不收斂的殺意,葉孤城皺了皺眉,他想告訴南王世子他絕非連七的對手,但對方已經離開了。
葉孤城沒有挽留。這應該是他們師徒二人最後一次見麵了。
沒過多久,連七回來了。她腳步聲輕不可聞,卻不似去時輕快。葉孤城聽到隔壁聲漸悄,知道對方應是睡了,便也安然入眠。
另一廂,輪到陸小鳳睡不著了。
床前灑下月輝,陸小鳳躺在床上,一手背在腦後,一手伸指左右比了比。就在剛才,連七突然拔刀,兩人過了數十招,靈犀一指輕輕一夾,無風紋絲不動。
“我輸了。”連七利落地撤了刀勢。
雖然輸了,但陸小鳳從未如此鮮明地感受到這位少年刀客進步速度之恐怖,當然他更加大為震驚的是:“所以,你大半夜跑來就是為了和我比試?”
連七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陸小鳳神乎其技的靈犀一指,她早想領教一番。
陸小鳳哭笑不得。
“其實還有一件事,”連七猶疑片刻,問道:“我聽說西門莊主還沒到京城,他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陸小鳳搖了搖頭:“西門吹雪昨日已經到京城了。至於說麻煩……”他促狹地眨了眨眼睛:“與其說是麻煩,不如說是桃花債?”
但聽完西門吹雪與孫秀青二三事的連七,卻高興不起來。
“你覺得他們兩個,誰會贏?”連七問。
連七問的,也正是陸小鳳關心的。偌大的京城和江湖,或許隻有他和連七兩個人,關心的是這兩位劍客的生死。想到這裡,陸小鳳不由升起了惺惺相惜之感,他歎了口氣,苦笑著說:“我隻希望他們不要比試才好。”
連七不語,他們都知道這不可能。
於是今晚,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失眠了。
“呀,忘記問她梅謝雪的事了。”這是陸小鳳。
“啊,忘記說那封信了。”這是連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