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糕的男人啊。”
他嘻哈打笑,在最後離彆前的時候親近,鞍前馬後替她解決難題,耶穌布被他一腳踢到海上,再對著小姑娘說他本來就要回家,拙劣的借口對準對他一派信任的女孩,是他卑劣又情不得已。
就讓我在離開前,為你多做一些,再多一些吧。
在心裡再三克製,在她嗔怪的神態裡,他還是潰不成軍,又一次問她要不要上船。
不,不是上船,僅僅是同行,如果尋找哥哥是她的願望,那麼誌願航行全世界的紅發香克斯當然可以有這個底氣發出邀請。
她笑而不答,反而開始看另外的信,後來他知道寫信者是她救下的朋友。
或者說,戀慕者。
而在當時,儘管他一無所知,雄性天生的占有欲卻確鑿地發出警告,裝傻含糊,將真心放在玩笑裡:現在,我要你隻看向我。
後麵他們都得知了她隱藏的身份。
他在背後默默注視她,鬈發垂在細嫩的後背,半掩的耳垂圓潤可愛,透露著微粉,那一股癢意又蔓延上喉嚨,野獸饑腸轆轆不知滿足。
香克斯的心裡憤怒又喜悅。
一邊是雀躍的,她願意告訴我、信任我,或許開始依賴我。
一邊是咆哮著的野獸,這樣輕易地交付信任,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他又一次想,到我的船上來吧。我會保護你,愛你,我們在全世界巡航,去探最高的山峰,看金幣般的滿月,聽蜂鳥的作鳴。
隻要你在身邊,就有鮮花的洪流與無儘的夏天。
貝克曼提醒他:“你不知道,她是革命軍的人嗎?”
意圖擾亂秩序,顛倒世界政府,官方將她當做革命軍的旗幟,發出巨額懸賞。
年輕的海賊驚醒又惆悵。
但他還是安慰自己,革命軍而已,海上的戀情都是聚少離多,大家都是自由大海的兒女,異地戀嘛,不過如此。
那個時候,香克斯自願讓愛情的薄紗蒙住他的眼、他的耳,目不能視,耳不能聽,似乎這樣就能忽略內心的不安。
直到她的那一番話。
她的誌向比月亮還要皎潔明亮,香克斯一時間頭暈目眩,終於知道自己無法抵抗的是什麼。
這是一隻欲飛的白鳥,她的影子略過短暫的白晝,要去更久更遠的明天。
在路飛含淚喊出誓言的時候,小小的孩子像極了曾經的他,更像極了曾經的船長。
“我要成為海賊王!”
路飛是他的選擇,這個時候,香克斯窺見命運給他的宣判。
他必要成為時代秩序的維護者,在新時代到來之前維持平衡。
而身為革命軍的她,懷抱野心與力量,欲攪亂這一團渾水。
她被拉著坐到自己的膝上,垂下頭顱,仿佛甘願赴死,豐美的長發穿過他的手指,比繁星還要昳麗,一如無法得到的恩典。
香克斯看著她,仿佛這樣就能止住永不停歇的饑渴。
他們或許會在未來理念一致,更或許不會。
在大海上遇見,意見相左、甚至如果兵刃相見會如何?
一瞬間,少年時代和巴基的對話浮現。
——這才是海賊啊。
這一刻,香克斯喟歎,終於聽見頭頂刀劍落下的翁鳴。
他許多次想開口但又閉上,貝克曼給他憐憫一瞥,他嘴上說著舍不得,其實早已做出選擇。
真正決定時又在痛苦。
香克斯身具一種純潔的熱情,這無關他的力量與誌向,是與生俱來的討人喜歡的天賦。
許多時候,很多人認為他極好相處。
四皇香克斯,快意恩仇,進入偉大航路的海賊倘若不想加入其他三個皇帝的航船,那麼就會掛上他的旗幟。
很多人請他喝酒,給他珠寶美人。
可他的心裡永遠駐紮著一叢芳甜的疏影。
這一隻鳥,短暫地停留在他的掌心,信任地梳理羽毛。
他一隻手就可以困住,拿出最精美的飼料,打造最華美的金籠,假借她的信任與天性溫柔,扮癡撒嬌,擁有隻屬於自己的愛侶。
偏偏大海太美,擁有羽翼生來就應該飛翔,而他初心追求的自由,在他轉變誌向決議維護大海穩定、等待路飛成為海賊王的時候,就窺見自己被束縛、心甘情願的未來。
海賊旗幟換下大笑著的骷髏,未來最年輕的海上皇帝展露自己的鋒芒。
那就把他的自由也交給她吧。
讓她快活地、爛漫地,不再有那一晚心碎的哀憐,不再被什麼人困住做附屬,讓她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去創造一個她理想的世界。
——給我一個不為感情所奴役的人,我願意把他珍藏在我的心坎,我的靈魂的深處,正像我對你一樣*。
貝克曼譏笑他第一次心動就變成情聖。
嘴上說著喜歡的人就要搶,其實比誰都慫。
香克斯將酒杯對準空中圓月,醉眼朦朧。
這片大海很大,容得下許多人這輩子不再相見,這片大海很小,允許有情人不再冷卻的心。
他遊曆全世界的海洋,見過千般的日出與日落,喝過最烈與最柔的美酒,有旗鼓相當的敵人與惺惺相惜的對手。
當太陽西沉,喧囂散去,夢中仍有她盈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