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縣是個十八線小縣城,生活節奏緩慢,商城用指頭都數的起來,所以突然出現一座偌大的商城,讓整個雨夜都變得陰暗潮濕了起來。
束嬌是鹽縣本地人,鹽縣自小被她逛了個遍,不能說全部,但要是問起來大概哪個街她都能說出來,這裡發展的沒有那麼快,著名的景點扳著指頭數,所以她極其確定城南並沒有一座大型商城,並且還是這種規模堪比一線城市的商城。
城南比較人稀,這塊地之前是幾座爛尾樓,往後了便是一片湖,幾條馬路除了周邊的一棟人都住不滿三棟樓的小區外,根本沒有人經過。
幾條寬大的柏油路自鋪好從未受過損壞,也從未發生過堵車的現象,而突然出現的這一棟大商城也並未引起軒然。
今夜的雨是驟然降下的,毫無預兆的把沒有準備的束嬌打的措手不及,小電動車壞在了半路,撐著一把雨傘剛走沒兩步,一棟前所未有的大門吸引了她的目光。
狂風雨夜中,明亮的燈光點在巨大的玻璃門內,那座龐然大物靜靜的屹立在這片土地上,其魁梧的身姿占據一方天地。
一眼望過去沒望到頭,商城的尾端隱匿在黑夜裡。
束嬌住的小區樓有十二層高,她敢打賭這座商城比樓高。
商場內燈火通明,束嬌卻沒有進去的打算。
這條路是她上下班的必經之路,她每天要走兩遍,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晚上便莫名其妙多了一座商城,這本就是讓人驚悚的一幕,又哪裡來的勇氣進去。
然而雨夜比她想的還要殘酷,大自然毫不猶豫的讓她體會到了難以逆轉的力量,風呼呼的吹,似鬼泣獸鳴,輕而易舉吹翻了她的身姿,好像就連上天都在告訴她,她應該去商城避雨。
束嬌苦著臉從地上爬起來,整個人被雨澆了個遍,後背滴落泥水,滿手都是泥沙。
她望向不遠處充斥著溫暖燈光的大門內,心中全是抵抗。
忽的,一道身影從門口走過。
束嬌敢保證自己沒有看錯,確實有人走過去了,而且還捧著東西。
雨水打濕了她的臉龐,逼得她快不得睜眼,但束嬌對於自己的視力一向都很有自信,她曾經依靠著優於旁人的視力注意到了許多細節從而生存下去。
“呼,呼…”
風刮的又烈又響,束嬌已經幾近要穩不住身子。
正當她要思考是否要回去找車子時,商場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束嬌沉默,束嬌抬腿狂衝,在門鎖被扣上的前一秒,她衝進商城,在踏上商城前的台階時她已經察覺到了怪異。
石階很乾淨,完全沒有潮濕的痕跡,就連前麵鋪著的石板也是,無論雨刮得再狠也沒有打進來,就好像這座商城與世界剝離了。
事實上,光猜測而言,束嬌也是這麼認為的。
在她猛的衝向商場的那一刻,那道身影也隨之消失,束嬌心猛地一沉,猜測自己可能是認錯了,強行刹住腳步,可轉眼打量起商城內部,又默默替心裡的猜測佐證。
乾燥的石階和濕潤的馬路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見的牆,束嬌大口的喘著粗氣,胸腔內跳的極快,快到不止息的心跳聲出現在耳邊。
詭異的商城,消失的人影,雨天裡乾燥的台階,一切都在提醒著束嬌眼前的不尋常。
她抬手擦了擦臉龐的雨水,一道驚雷從遠方天邊驚現,一閃而過的紫雷在玻璃上印出她此刻慌張而又深含恐懼的麵孔。
束嬌此刻不知道自己是否要進去,外麵的風吹的冷烈,雨劈裡啪啦下著,她現在就站在門外,室內是燈光充足而又溫暖,熟悉的商城讓徒生恐懼。
好似下定決心,她推開大門順著旋轉玻璃門走進商城內部,室內暖氣開的很足,空氣熱烘烘的,甚至不合時宜的飄著肉香。
束嬌的嘴唇被凍得發抖,暖氣讓她冰冷僵硬的身子解凍。
她抿了抿唇,幾乎是用氣音小聲的問:“你在嗎?”
“嘟嘟!”
屬於小火車蒸汽笛的歡樂響聲從正中間的隧道響起。
那裡沒開燈,一輛七色的小火車正歡快的向前行駛,衝出陰影處,可愛的小熊火車頭黑黝黝的眼睛緊盯著門口的束嬌,在如此詭異的環境下顯得一絲瘮人。
它像是憑空從隧道內鑽出,又或者很早就已經停在那兒,在束嬌的印象中,它是個稱職的驅逐者,令人膽戰的嘟嘟聲深刻每一個玩家的心裡。
任何讓她不悅的人,小火車都會十分儘職的將人送往D商場,一個整座商城內最恐怖的購物大廳,去到那裡會有什麼下場,束嬌太清楚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束嬌又問,她雙手因為恐懼緊握,正隱隱發抖。
“死亡目錄已經全部銷毀了,你早就失去了能力,你在這裡對吧?商音。”
商場內靜悄悄的,直到那不輕不響的腳步聲從二樓出現,束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
一覺蘇醒過後,商音感受到了力量失控般的脫離,她從遊戲城的海綿地板上爬起,周圍是昨天吃剩的零食以及一床從家用品商城那刮來的被子。
她雙手緊緊攥在胸口,她是活活被疼醒的,一種好似將她心臟活生生挖出來的痛苦。
不知道多久以前,她向那隻莫名其妙的鬼怪簽訂契約,契約就深埋至她的靈魂,如今契約發動了,也意味著她要死了。
力量不斷如抽絲剝繭般從體內離開,她蜷縮起身子,周圍是遊戲城歡樂而嘈雜的音效。
而後,一張古老的羊皮紙從她的背後心臟的位置鑽出,在半空中逐漸化作粉塵,消匿於空氣之中。
她感受到契約的消失,同時也感受到整個世界在以她不知道的方式向下陷,很難去描述那種感覺,就像是整個人陷在沼澤裡緩慢地下落,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