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嬌啊,你去隔壁嬸子家給媽借點鹽,我去看看“箱子”,大姐說又停運了。”
伴隨著有點口音的絮叨,狹小的房門被人推開,一個體型微胖的中年女人裹挾著一身油煙味擠了進來,她沒擦乾的手還濕漉漉地滴著水,在圍裙上隨便抹了兩下去推床上人。
“嬌啊,醒了吧?”中年女人說。
束嬌是被魚腥味給刺激醒的,還沒等睜開眼,就弓著身子吐出來了。
她從小到大就聞不得魚腥味。
中年女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到了,不顧身上的油煙與汙漬,趕忙坐到床上摟住嘔吐的女兒,用手不斷在後背拍打順氣。
束嬌一個機靈往後一躲,猛地撞上牆,刺骨的冰冷讓她大腦舒緩了些,她這才看清楚眼前的狀況。
“媽,你咋又進我房間?”她脫口而出,眼睛又轉向床上的嘔吐物,被惡心的連滾帶爬從床上下來。
“你咋的,看你給摔的,你看給床吐的,唉!這麼大人了,想什麼呢。”中年女人不斷嘮叨著,看到女兒蒼白又恐懼的臉色,又發出疑問:“嬌兒,你咋的了今天?”
束嬌雙手拽著被子,在這個連容納兩個人都有些擁擠的房間裡站起身,她眯著眼皺著眉,似乎是有些搞不懂狀況。
她一手撓著頭發,嘟囔著:“我不知道,有點犯惡心。你去看“箱子”吧,我來收拾。”
中年女人眼睛在眼眶中咕嚕一轉,瞧著她沒說話,起身就走了。
她帶來的油煙味還沒散,就這麼擠在屋子裡,束嬌難受得開始犯暈。
她也不清楚今天怎麼了,以往是不會這樣的,她最喜歡吃魚了,怎麼剛剛聞到就嘔了。
往日/逼仄的房間與無時無刻不充斥著的油煙與悶熱的氣味在此刻就有些無法接受,她捶著腦袋,隻覺得是剛剛做夢嚇到自己了。
她夢到自己死了,被逼著吃魚肉,然後自己又變成了魚,被關在冷凍櫃裡。
“怪夢。”
束嬌抹了一把臉發現全是冷汗,全是剛剛做夢時出的,頓時覺得渾身難受,去廚房用涼水洗了把臉,她才感覺好受些。
回顧房間,她就一陣煩躁。
地上的洗腳盆裡少說有10條魚,翻著花白的肚皮,腮一張一合吐著泡泡,瞪著將死的眼睛。
光是看,束嬌便又覺得反胃。
破爛又狹小的房子到處都堆積著東西,每一樣東西無時無刻都在提醒束嬌這裡的老舊與破爛。
她厭倦了這個地方,也厭倦了這個地方的自己。
每天起來推開門就是堆滿東西的走廊,伴著雜鬨的家家戶戶。樓梯旁永遠堆著找不到主人的物品,地上是常年不處理的臟汙與垃圾。牆體和樓梯開始脫漆生鏽,一大捆一大捆的電線掛在牆上,連接著每家每戶。
總共六層樓,卻擠著百戶人家,一抬頭就是擴建的晾衣架,上麵是被單,衣服,鞋子。
多牽的晾衣繩從一棟樓連接到另一棟樓,這裡就像一座井,但永遠看不到天。
束嬌感覺整個世界都是震天響,一堵牆擋不住鍋碗瓢盆的碰撞,孩子的哭鬨,家庭的爭吵,細碎的腳步。
“咚!”
本就老舊的門隨著這用力一踹誇張的向內凹去,束嬌神經猛的一跳,內心湧上來的焦躁迫使他邁開步子向門移過去。
往日,她肯定會怒罵叫囂著問對方是不是有病,順帶問候祖宗十八代。可是今天她卻意外的沒什麼力氣,也並不覺得那樣的做法會發泄自己內心的不滿。
就好像有一種怪異的力量,牽引著她去改變,又或者說是她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誰。”她疲憊到隻能吐出這一個字。
“束嬌。”
門外的人聲音格外冰冷,光是從語氣就能聽出她的不爽。那道聲音有些穩重但又格外年輕,讓人有一種從靈魂深處被冷風搜刮一遍的感覺。
這一聲仿佛給束嬌灌了一杯冰水,頓時就清醒了不少。
“誰?”她疑惑,手卻先嘴一步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少女的臉龐無疑是削瘦的,她的眉眼間有一股去不掉的煩躁與抑鬱,稍微杵一下眉,便能給人一種極強的威壓,光是冷著臉,就讓人感受到恐懼與心寒。
她烏黑的眸子宛如水淵之底,極黑裡是滲人的冷,可偏偏細看長相又是端正到有點正氣,不顯得違和,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少女不是很高,才到束嬌胸口,大約一米六七左右。穿著寶藍色的綢緞睡衣,踩著乾淨的棉拖鞋,右手提著一隻黑貓的後頸,通身漆黑,身形修長,眼睛像是深夜中的寶石,水潤透綠。
“你是誰?”
束嬌搜索了一下記憶,發現筒子樓裡沒這戶人家,她穿的有些太好了,生的也太白淨了。
商音沉默,突然就有點不太想理對方,“我是你老板。”
“老板?”束嬌雙手抱臂,原本想靠在門框上,瞧了一眼又覺得太臟了,還是悻悻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