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打在李霄遠蒼白的臉上，他看著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難得什麼都沒有想。

他的設備在被關進這裡之前就故意摔壞了，雖然沒有時間指向，但大致估計，距離案發至少有兩個小時，他能猜到是誰限製自己行動，被關進來前，李霄遠曾經看到薑勝文在一旁一邊盯著自己，一邊打電話，很明顯，想必那個下命令的人，就是薑部長了。

確實，他曾經欠薑部長一次人情，算算日子，也該還了。

隻是他沒想到居然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債，爆炸來的如此突然，他甚至都沒時間去看一眼現場，至少也應該知道案件的來龍去脈，李霄遠的心裡才能舒服些，他們為此籌備了這麼多天，每天都在老師回家的必經之路做演練，到底為什麼，偏偏會落得這樣的結局？

李霄遠是真的不甘心，明明已經什麼都算到，可在始作俑者的眼中，也隻不過是弱小之物的垂死掙紮，無論怎麼做，無論如何尋找出路，最終都是死路一條。

他現在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浮現出金木犀的臉，從他們第一次見麵，到幾個小時前的對話，一幕一幕不停地循環播放，有些畫麵就連李霄遠自己都覺得，應該早就忘掉了才對，可是仔細想來，還是統統記得。

李霄遠很清楚，時間緊急，自己不該挑這個關鍵時刻沉淪於幻想，不該總是想“如果怎樣就好了”，他現在的情況比誰都危及，處理不好必成大患，可他還是忍不住，總是忍不住去想，老師明明那麼信任自己，把最重要的工作都交給自己，卻偏偏在他手裡出了事，假如自己做的再好一點，也許老師就不會……

霄遠握緊拳頭，狠狠地錘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

門外傳來的說話聲，把李霄遠暫時從自怨自艾的沼澤拉了回來，他湊到門口仔細聽聽，從門口這些人的說話聲音和語調來聽，來的人應該不是薑勝文。

“你們在這兒啊。”

程炯手裡端著設備，朝門口的監督官比了個手勢，“你們先讓一讓，我有些案件相關的問題，要提前問問李霄遠。”

“程組長，不是我們不讓，是組長他……”

“你們叫我什麼？”程炯眉毛一立，“沒看見通知？”

“哦，不……”門口守著的兩個人都是聽薑勝文指揮辦事的小組員，一個個都是看領導眼色生活的精英，哪兒敢和已經提拔為科長的程炯對著乾，趕緊一臉諂媚地點頭哈腰，“程科長，您也好歹關照一下我們的難處，組長安排了，我們也不能擅離職守……”

“平常怎麼沒見你們這麼用功，擋著我倒是一把好手啊。”

程炯一旦冷嘲熱諷起來，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現在升官了，是科長了，這些平頭老百姓跟他，也隻能采取惹不起，但躲得起戰略了。

“那行……您儘快問，萬一組長這時候過來，我們不好交代。”

“知道了，閃開。”

程炯來到跟前，禮貌地敲了敲門後，才自行進去。

他一進屋就立馬關上了門，回頭朝著李霄遠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說太多，這個屋子隔音不好，太大聲，很容易被門口這群鬣狗聽到。

“李霄遠，我來問你一些案發現場的細節問題，”他故意一板一眼地說話，一邊比手勢讓李霄遠坐下，一邊拿起設備，在寫字板上飛快地打字，“你想到什麼就如實說，我們調查的時候非常需要你的證言證詞，大家都是監督官，也就不必難為彼此了。”

李霄遠知道他的意思，這間屋子裡有監控，保不齊誰就正盯著他們的一言一行，萬事都要小心為妙。

“你問吧，”李霄遠坐在程炯身邊，他知道監控在自己身後，於是故意探出身子擋住平板，“我知道的，肯定照實說。”

很快，程炯打好了字，擺出來給李霄遠看：

我讓嚴肅立刻封鎖了現場，彆人暫時沒資格進來，小婧說薑勝文讓她準備腦測儀器，她正在拖時間，不知道是否管用。

果然，看來他想的一點都沒錯，薑勝文和他姐姐準備聯手給自己下絆子，他這段時間一直跟著部長，主要負責的也是這方麵，薑勝文想借此機會讓自己被黑鍋也不難猜。

隻不過他沒想到，居然會想到用腦測儀器的方式，那種東西用了之後會出結果，到時候偷梁換柱，擺明了是要往死了栽贓自己。

李霄遠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是監督官，這種事情見過太多，自然知道的假的真不了，而且他有破局的方法，無論報警還是找律師，隻要有機會接觸到泰華之外的人就可以，薑勝美在泰華裡麵再怎麼一家獨大，到了外麵也必須遵守規則。

但讓李霄遠害怕的是薑部長的態度，她極有可能拿這件事去和景昕要挾什麼，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可如果牽扯到了景昕，就太得不償失了。

他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反倒把景昕這個無辜的人也拉下水。

景昕是他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牽掛了。

“我知道大家今天都很忙，現場那麼混亂，沒有警察絕對不行。”李霄遠一邊說，一邊給程炯使眼色，兩個人合作這麼久，這點默契還是有點，程炯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不知道我的組員怎麼樣了，他們和這件事無關，尤其是薑饒，千萬彆牽扯到他，如果有機會，還是讓他來幫忙比較好，薑饒什麼都知道，很聰明的。”

程炯一挑眉，“是嗎？OK，我會考慮。”

“至於現場的情況，我沒什麼可說的，必經之路因為意外被封，我就隻能走另一條路，便利店的門口有兩輛送貨車擋住了我的視線，所以我沒看到什麼，”他點點頭，“我甚至懷疑，監控畫麵裡都不會留下什麼有力證據。”

他說的很明確，程炯自己是知情人，一聽就知道李霄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