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昏暗的日光下,周聞璟一襲黑袍逆光而立。
他的臉隱匿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看不分明,隻是那渾身濃稠森寒到可怖的氣息,隻一眼便足以讓人心驚膽戰。
周聞晟臉色驟變,他反應極快地抓起錦被遮住山連玉身軀,隨即抽出一旁的長劍。
還未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周聞璟已經向他走了過來。
“周、聞、晟。”
每說一字,周聞璟便上前一步,瞬息之間已至周聞晟身前。
他一字字地吐出來,低啞暗沉的聲音,似乎在極力壓製著什麼,彷佛一隻凶殘暴戾的猛獸,隨時可能掙脫鐐銬,一撲而上。
手中緊握的天子佩劍,隨著他一路走來,在地麵蜿蜒出腥稠的血漬。
眉眼、衣袍、手骨,儘是噴濺上的血水,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彆人的。走動之間,身上仍不斷有鮮血往下滲落。
周聞晟暗道不妙,他從沒見過周聞璟這般模樣。
即便是在三年前逼宮那日,他偽裝成宮人倉皇逃竄,回頭便見周聞璟手挽長弓,百米開外將那替身一箭穿心時,這人依舊是冷靜的、狠戾的,麵不改色的冰冷。
卻不像現在,強自鎮定的表象下,一字一句,都蘊藏著極端瘋狂嗜血的氣息。
怎麼會?
這三年,周聞晟一直潛藏在京畿,預備著隨時伺機而動,今日城門一事動靜如此之大,才使他得以尋到山連玉行蹤。
他驚疑地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山連玉。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理由,能使周聞璟這樣如癲如狂。
他不看還好,這一看,周聞璟視線隨之投過去。
雖有錦被遮擋,但那散亂的長發,紅腫破碎的嘴唇,床榻間淩亂的衣物……無一不昭示著,這裡曾發生了什麼!
周聞璟腦子嗡地一下幾乎炸了,搖搖欲墜的理智頃刻崩塌,他身軀都不穩地搖晃了兩下,隨之湧上來的,是滔天的恨意。
周聞晟!你怎麼敢碰他!
誰給你的膽子——
憤怒,惶恐,無措,以及深沉濃鬱的恨,多種極致的情緒在心中劇烈翻湧。
周聞璟心如刀割,熊熊怒火衝上頭頂,他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幾乎是用儘力氣吼出來:
“今日,你必死!”
言畢,他提起手中天子佩劍,一劍劈過去,澎湃的劍氣似乎裹挾著破風聲襲來。
周聞晟舉劍奮力一擋,劍刃在空中交彙,發出嗡鳴之聲。
“嗬,就憑你?”他故作輕蔑,眼裡閃動著挑釁的光芒,“今日你送上門來,正好解我心頭之恨!”
周聞璟並不多言,攻勢凶狠、霸道,毫不留手,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幾個回合,劍氣蓬勃,震得屋內家具四散,隻是誰都顧及著,沒有波及到榻上之人。
不多時,周聞晟躲閃不及,肩膀被刺穿,手中長劍脫手而出。
周聞璟赤紅著眼,用力一腳將他踹翻,冰冷憤怒的聲音自牙縫間擠出:
“你千不該,萬不該,染指他!”
“你該死!”
他說著一劍刺下去,劍刃狠狠穿透周聞晟胸口,殷紅鮮血噴湧而出,濺上他陰戾眉目。
霎時,周聞晟胸前破了個大洞,血流潺潺,肺腑口腔儘是翻湧的血水。
他雖受致命之傷,卻還強撐著一口氣。
實在,不甘心呐。
他怎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