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早已結束今日早朝的文武百官複又被召入宮。
眾人心生忐忑間,皇帝宣布立後的旨意一出,上下震驚。
且不說立一男子為後的行徑實在聞所未聞,尤其是,眾人也由此得知,先前被帶入後宮之人、陛下欲成婚的對象,竟是失蹤已久的山帝師,山連玉!
荒唐,實在荒唐!
一時間,底下群臣吵得不可開交,百官輪番進言,強烈反對。之後,不知是誰牽頭,群臣跪下一片,高呼:“茲事體大,還請陛下三思!”
附和聲接連:“請陛下三思!”
“哼!”
看他們這副作態,周聞璟哂笑一聲,口吻低沉,“看來,諸卿對朕的決議,似乎……頗有微詞?”
停頓須臾,他繼續道:“諸位還有何話,不妨今日在此一並說了。”
此言罷,底下的官員更為慷慨激昂,反對聲此起彼伏。
“望陛下收回成命!”
“立男子為後,實在,實在駭人聽聞!”
還有人道:“陛下,臣隻求見山先生一麵!”
……
對於此,周聞璟置若罔聞,直到——
“如今陛下此舉,罔水行舟,不顧倫常,皇室顏麵何存?如何麵對先皇?”一臣子上前一步,俯身跪拜,“臣入朝為官三十年,就連先帝也讚臣之忠勇,陛下若執意如此,臣甘願撞倒在這大殿金柱之上,以死明誌,唯望陛下收回成命!”
他說著便欲起身,直往柱子方向奔去,百官頓時亂作一團,有急於阻攔的,有繼續高聲勸諫的,還有人隨之附和,也想效仿著以死進諫。
周聞璟冷下臉,睇著下方眾人,一連說了幾個“好”字,隨後一揮手,推翻身側案幾,劈裡啪啦的瓷器破碎聲在地上響起。
四下噤若寒蟬。
他冷冷睨了一眼縮在原地、再無動靜的老臣,厲聲決斷道:“此事朕意已決,休要再提!”
“欽天監何在?”
欽天監監正跨出一步,拱手俯身,“臣在。”
周聞璟轉頭看他,“你擇一大婚吉日,越快越好,即刻稟朕。”
“臣,遵旨。”
*
經欽天監卜測,最相宜的吉日為下月初八,一月有餘的時間。
皇帝大婚,禮儀隆重而繁縟,這點時間委實過於緊張。好在,周聞璟為免山連玉勞累,下令簡化了許多流程,因此操辦婚事的內務府緊趕慢趕,到底在吉日前將一切準備就緒。
大婚禮開始當天,天公作美,無風無雨的晴日。
周聞璟一早便醒了過來,或者說,昨夜他根本未曾真正入睡。
仰望、惦念多年之人,即便是往昔夢中,都未敢奢望一事,一朝如願,會有多歡喜?
不,應該說,簡直要發瘋。
此刻,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換好婚服的山連玉,同為男子婚服,山連玉身上裝飾簡約而華美。輕盈如紗的紅衣,漆黑的發逶迤,膚色極白,瞳色卻淡,紅燭的暖光灑在眼前人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層薄薄光暈,精致美麗。
咫尺之間,輕易入人心。
周聞璟心頭一片滾燙,他盯著眼前人看了許久,嘴角緩緩勾起,眸中儘是溫柔的光,像是溢滿了盈盈光斑、緩緩波蕩的湖水,深幽、熾熱。
一張冷峻麵容,此刻,全然似水的愛意。
他愛極了的人,縱使恨,不舍傷他分毫,要疼到骨子裡的人。
今日禮成,名正言順。
完完全全屬於他一人。
隻是這麼想想,周聞璟便歡欣若狂,情難自已。
他在山連玉唇邊印上一個又一個的吻,在他耳邊喃喃,繾綣難舍,“在這裡等我,晚上,我便來接你。”
按夏朝規矩,皇帝大婚,白日需告祭天地、祖先,晚上奉迎皇後。[注1]
山連玉沒作聲,他斂下眼,纖長睫羽輕微顫動,在下眼瞼投落一小片蝴蝶振翅似的陰影。
……
暮色四合,天色漸晚。
入夜後,原本肅靜的殿外忽然人聲沸亂,幾處偏殿煙霧彌漫,簇簇火苗崩落,很快熱焰沸騰,濃煙撲鼻。
而山連玉所在內室,在一陣短暫的兵刃相接聲之後,門被轟然推開,外麵火光衝天,熱浪滾滾,錯亂嘈雜聲一片。
山連玉應聲注目,迷離混沌的夜色中,一道黑影緩步踏進來,他一身黑色勁裝,墨發高束,英挺五官幾處血痕,鮮血順著利落的下頜滴落。沉靜黑眸在殿內掃視須臾,定定落在山連玉身上。
係統:【是明昭!】
明昭步子急快,幾步跨至山連玉麵前,不由分說地將他用力抱在懷裡。
感受到此刻懷中真實的觸感,明昭才終於鬆了口氣,他閉了閉眼,腦袋埋在山連玉頸側,一向從容的神色此刻頗有些委屈和心酸。
心口揪緊,思念如潮水洶湧。
明昭深吸幾口氣,調勻吐息後,才克製著開口:“……小玉,我們回家。”
……
直到坐上離宮的馬車,係統仍有幾分不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