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九年,成都的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有茶樓,有酒館,有當鋪,還有作坊……
街道旁的空地上還有著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正對著來往的行人大聲吆喝,推銷著自己的產品。
一眼望去,大部分的男人都剪掉了自己及腰的長辮,少數帶著個帽子,穿著一身改良版的西裝,一搖一擺地走在大街上。
街上的女人也變多了,穿著色彩豔麗的衣服,笑容滿麵地走在街上。街邊玩耍的女童們也是興高采烈,一雙雙腳丫子撒了歡似的跑。
街道兩旁的建築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這時候的住宅流行西方美,小洋樓成為了當下年輕人追求的時尚。
在一眾新建的小洋樓裡,最裡麵的林宅卻顯得突兀起來。黃色的牆,黑的瓦,再加上厚重的木門,也隻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才會對中式大宅這麼情有獨鐘。
林老太太喜靜,帶著幾個丫鬟婆子住到了林家最裡麵的清圓齋。和她住在一起的,還有林家大小姐林知艾。
但今天不知道怎麼,林知艾居然從清圓齋上的假山上摔了下來,被路過的小丫鬟看見時,血已經流了一地。
林老太太收到消息,就馬不停蹄地往林知艾房間趕來。看著屋子裡的大夫眉頭緊皺,“孫大夫,我的大孫女怎麼樣了?”
孫大夫站起身子,長歎一口氣,對著林老太太鞠了一躬,“林小姐這傷勢太過嚴重,老夫也儘力了,能不能醒過來隻能聽天由命了。”
林老太太瞬間眼神一變,孫大夫是寶芝堂的第七代傳人,他都無能為力的傷勢,那就真的隻能聽天由命了。“好的,不管怎麼說,還是麻煩孫大夫了。”
林老太太說完後,就顫顫巍巍坐到了床邊,拍了拍林知艾的手,看著麵無血色的林知艾,眼睛裡麵閃著點點淚光。
林知艾從小就沒見過娘,從小到大,一直跟著她。儘管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但林知艾一直很聽話,從不給她添麻煩。
就在林老太太為林知艾難過的時候,門口走進來一個女孩,十六七歲的年紀,穿著一條藍色的裙子,齊肩的短發。“奶奶,聽說你找我?”
聽著林亦芸的聲音,林老太太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一聲冷哼,“我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才能讓你把一個智商隻有三歲的姐姐從假山上推下來。”
林亦芸臉上表情一僵,但還是側頭看向林老太太,一臉無辜,“奶奶,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林老太太皺著眉,寒著臉,不悅的氣息毫不掩飾地擴散著,“丫鬟都看見了,你還想狡辯?”
林亦芸嚇得整個人身子僵住,額頭直冒冷汗,對著林老太太連連搖手,“我不是,我沒有,我隻是想勸她嫁給宋家,她不同意,我才推了她一下,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林老太太滿腔怒火噴湧而出,指著林亦芸的鼻子就開始大罵,“讓知艾嫁給宋家,虧你想的出來!”
林亦芸被林老太太的怒吼嚇了一大跳,眼眶裡瞬間就閃起了淚花,“當初定親的是林家小姐,怎麼就不能是林知艾呢,她就不是林家的人了嗎!”
林老太太斜眼看了林亦芸一眼,眼神越發凶狠,如果不是林亦芸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她恨不得打死這個冥頑不靈的小孫女。
“你這是要拿我們整個林家給你陪葬嗎?你真當司令府的那些槍都是玩具?你這段時間就給我呆在房間裡,不到結婚,不準出來!”
林亦芸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看著林老太太已經鐵青的臉色,隻能將心中的話儘數吞下,一步三回頭離開了房間,離開了清圓齋。
等林老太太回過頭,本以為看見的是還在昏迷中的林知艾,誰知看見了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林老太太的臉上瞬間出現了欣喜的笑,“知艾,你醒了!”
躺在床上的林知艾身子猛地向後一縮,下意識環視環視一周,打量起麵前的老人,打量起整個房間。
木質的紅梅屏風,加上桌上的青花瓷瓶,整個房間裡透露著濃濃的古色古香。
但不論是屏風,還是台桌,都顯得品質一般,不是那種匠人花費三年五載,耗費心力做出來的貢品。
屏風斜對麵有一個梳妝台,林知艾順眼望去,鏡子中間是一個頭纏繃帶,圓臉杏眼的少女,少女麵無血色,眉頭微蹙。
林知艾抬起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蛋。
很疼!
看著和她做出同樣動作的少女,林知艾瞬間瞪大了眼,心裡陡然一驚。
因為,這不是她!
她早已死於城牆之下!
魏國來犯,蜀國戰敗,她做為蜀國的小公主,以身殉國,跳樓於城牆。
腦子裡突然多了一股記憶,那是一個小傻子的一生。
小傻子有個妹妹,和人定了親不想嫁,就想讓小傻子代嫁。但小傻子不願意,就和妹妹吵了起來。
妹妹一氣之下推了小傻子一把,小傻子的頭就撞到了假山上,這才有了她的到來。
受到小傻子的影響,林知艾總覺得她的腦子特彆遲緩,反應特彆慢。
“知艾,你怎麼了?沒事吧!”
林老太太看著林知艾一直不說話,也不點頭,隻能再次詢問。
而林知艾聽著林老太太關心的聲音,終於回過了神,對著林老太太淡淡一笑,“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