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了一身舞衣,納蘭珠說她在街市上還有活,讓我先回去。我提著舞衣心裡有些想笑,記得十四歲那年,第一次參加佛法大會,也是領了一身舞衣。去跳舞的時候,因為臉上的傷疤,說是褻瀆佛祖,就不讓我上。自那以後,我學會在臉上畫花,為了生存。伎樂館是不養閒人的地方。
少卿的心情很不好,自出宮以來,是第一次:“楊國忠這個驕奢淫逸的家夥,打著帝王的旗號,到處斂財,說是敦煌王,隻怕是比閻羅王更厲害。”
“你怎麼了?”我有些奇怪,“這些事情,之前不是知道麼?”
“我剛才去了趟石窟,很多石工都在熱浪中挖鑿挖洞窟,渴了,就喝口涼水,餓了就吃那個乾乾的麵囊,那個囊都沾滿了灰塵。”他有些失控,“這就是為了他楊國忠的長命百歲,入了極樂?”
我蹲坐在石階上,輕輕地說,“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啊,敦煌需要的是明朗的天。”
每一個敦煌的舞姬學會的第一支舞,就是敦煌飛天舞。在佛法大會上獻舞是無上的榮光,也是每個舞姬的心願,成為飛天,踏入極樂,擺脫這現世的苦。
細心地在臉上勾畫一朵蓮花,額貼花鈿,身穿素雅的舞衣,黑發高高的盤起來,斜插金步搖。少卿看我裝扮完,笑著說:“這樣一打扮,就成了畫裡的人了。”
我輕踢腿,右手擺臉側,軟軟的斜腰,微笑不語。飛天。
少卿有些癡了,定定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