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很長，坡度也聳，幸而現在是萬物茂盛的時節，他們一路滾著青草下去，倒不如在石子路上來得疼。

他們滾了許久才慢慢停下，雙雙躺在青草地裡緩了很久才清醒起來。

玄越比莫離稍微早清醒了一些，一轉頭便看到一張裸露在外的精致側臉。

藍天與碧草的相接處，莫離的側臉高低有致，骨相清絕，白皙無暇的皮膚有如冬日紛揚的落雪，叫人眼看著便感清涼。

她現在雖然閉著眼，可玄越腦中卻分外清楚地映著她剛剛那明媚的眼神。

方才被打斷的心緒此刻接上了，在這逃亡的時分，玄越不合時宜地恍了神。

片刻後，莫離也清醒過來了。

她一睜眼，便感覺到身側有一道強烈的視線。

她轉過頭，與玄越對視片刻，忙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方才玄越看到的還隻是她的側臉，如今猛地窺得全貌，竟是像被擊中了一般一動不能動。

注意到他古怪的眼神，莫離頓時察覺到什麼。

低頭一看，麵紗果然不知所蹤。

莫離急忙抬起手臂，用衣袖掩麵，又羞又憤地罵道：“你看什麼看？！”

玄越乖乖側頭移開眼神，揮散掉那微妙濃稠的心緒。

眼下這裡雖然四處無人，但追兵斷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他雙手撐地，想先坐起身來，可傷口一牽動，整個後背都疼得有如火烤。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身體頹然躺平。

“你怎麼樣啊？”

看到他這副樣子，莫離收起了心中的羞憤，有些無措地跪在他身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方才滾下來的時候，他一直小心地護著她，所以她身上隻有一些輕微的擦傷，而他身上卻是血痕斑斑。

再加上剛剛的箭傷，他看起來狀況很是不好。

後背的衣服被血浸透，地上淌出來的全是黑色的血。

“箭上有毒，我怕是挺不過去了。”玄越臉色蒼白，說話也很是無力。

短短兩句話的功夫，他就像是沒力氣睜眼了。

“你快走吧，他們很快就要追上來了。”

莫離在他身邊僵立著，卻是不肯離開。

雖然與他相識才不過短短一日，可她卻發覺，這個人並非傳言中那般狠辣無情。

他重情義，所以才會給居心叵測的兄長殺他的機會；心憐憫，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機會，甚至在危難之際，犧牲自己去保全她這樣一個敵國的奸細。

方才在林中時，倘若不是他抱著她一同躍出馬背，此刻的她早已萬箭穿身。

哪怕隻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她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棄他而去。

莫離很快做好了決定，抬手把自己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

這簪子的寶珠裡藏著一顆救命靈藥，本是她留給自己保命用的，眼下倒是能先一步發揮作用了。

莫離把藥喂到玄越口中，就開始焦急地等待他的反應。

藥效發揮需要一些時間，莫離一邊等，一邊張望著坡頂。

視線裡雖然還沒有人出現，可林間已經回響起了追兵跑動呼喊的動靜。

莫離焦灼地咬著下唇，想著要不要先扛著玄越轉移個地方。

但就在這時，她的手腕突然被人強力握住。

她一低頭，就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眸子裡。

“你醒了？”莫離立馬喜笑顏開。

玄越看著她歡欣的模樣，眼神有些複雜。

“是你......救了我？”

“那不然呢？那可是我西域獨有的靈藥，能解百毒，愈百傷呢。”莫離很是自豪地說。

玄越深深地看著她，虛弱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西域應該巴不得我死吧。”

莫離有些扭捏地眨了眨眼，道：“可是你剛剛才救了我的命，我怎麼能見死不救？”

玄越：“但如果不是我把你帶到這來，你本來也不用死。”

他這麼刨根問底的，好像非得問出點彆的什麼才肯罷休。

莫離一下子有些急：“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救你就是救你，哪有那麼多理由？再這麼囉嗦下去，追兵都要來了。”

像是為了印證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遠處就傳來一聲高呼。

“他們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