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玄越抓了現成以後,莫離便與他陷入了一種冷戰的僵持狀態。
玄越沒把她直接關去大牢,而是以親自看押的名義,將她軟禁在了偏殿裡,等著她自己開口。
莫離自是不會向他袒露任何細節,所以兩人便日複一日地僵持著。
隻是玄越雖然表現出了異於常人的耐心,但一次次接觸下來,莫離發現他儼然變了一個人。
又或者,他隻是將自己最原本的樣子展現了出來。
曾經的溫柔與體貼恍若隻是她幻想出來的泡沫,他冷漠到好像他們曾經一起經曆過的一切都隻是過眼雲煙。
直至他以這副麵目對她,她方才得以窺見他作為帝位繼承人的無情與冷血。
玄越是這副態度,底下的人自是追隨著他的態度。
他們不清楚那日事情發生的具體細節,卻也知道兩人之間有了很嚴重的裂痕。而且從玄越的態度來看,兩人之間牽扯的很可能是兩國政事。
由此,往日畢恭畢敬的呼聲就都變成了冷眼相對。
莫離再沒從任何人臉上看到過好臉色。
但這些事情莫離都可以不在乎,真正讓她心裡起了波瀾的,是玄越的婚事。
聽聞黎國皇帝得知玄越要了一個西域女子進門後,就抓緊為他安排了婚事,生怕他隨隨便便立太子妃。
而從侍女們話裡話外的意思來看,玄越也並未拒絕這樁婚事。
莫離對玄越做這樣的決定並不意外,也深知自己這樣一個奸細絕無可能真的成為他的太子妃。
可理智終歸隻是排開情緒後所做的條框,她心裡還是難以抑製地感覺到焦躁與難過。
是以,在玄越又一次前來詢問西域使節此行的真正目的時,她並未像往日一樣緘口不言,而是開口問道:“聽說你要娶太子妃了?”
聞言,玄越朝四下侍候的侍女們看了一眼,目光裡有著嫌她們多舌的不悅和責備。
侍女們被他周身的冷意駭到,紛紛跪地求饒:“殿下饒命,奴婢知錯。”
“都下去。”玄越冷冷道。
“是。”侍女們忙行了禮起身離開。
待殿內隻剩下二人,玄越先抿了口茶,才不疾不徐地說道:“確有此事。”
莫離心裡有一塊石頭重重沉了下去。
“怎麼?你有意見?”玄越舉著茶杯,眼神中頗有戲謔的感覺。
莫離哼笑一聲,道:“那是你的婚事,我能有什麼意見?”
她看起來毫不在意,玄越心裡不禁開始發堵。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道:“你沒意見最好,省得到時候身體受著軟禁,心裡還發堵。”
莫離冷笑一聲:“不勞殿下關心,我好得很。”
她說完又嘲諷道:“不過我還真是驚歎於殿下移情彆戀的速度,前幾日戳穿我時還一副大受傷害的樣子,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新歡了,也不知道那位太子妃娘娘知不知道殿下是這樣朝三暮四的人。”
“移情彆戀?”
玄越聞言嗤笑一聲,以一種涼薄的語氣道:“你難道真的以為我喜歡你嗎?”
他戲謔地注視著她,好像在嘲笑她自作多情。
莫離放在腿上的手緊緊攥了起來,牙關緊咬,但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勾了勾嘴角。
“那太子殿下又何必偷偷把我藏在這偏殿?你若是真的對我沒感情,就該把我交出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我僵持,企圖等來什麼轉機。”
她挑釁地注視著他,就是要看他如何決斷。
玄越眼帶慍意地盯著她:“你就這麼等不及想去死牢?”
莫離冷冷回望著他:“與其在你身邊待著,我寧願去死牢。”
看著她嫌惡的眼神,玄越沉默一瞬,眼中頓時爆發出灼熱的火氣來。
他咬著牙,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好,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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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不歡而散後,玄越就再沒來見過莫離。
冷靜下來後,莫離便開始感到恐懼了。
她並非一點都不怕死,也很怕受到那些非人的折磨。
那日她一時衝動,將他們二人都架在了難以轉圜的境地。
可現在回想起來,她也並不後悔。
比起在這東宮裡看到新人入主,在蘭因絮果的折磨中鬱鬱死去,還不如在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就來個痛快的結局。
隻是,死牢終歸還是一個令人害怕的地方。
莫離一日一日地等著緝拿她的人進門,也一日一日地幻想著柳娘他們前來救她。
她等著自己生或死的結果,卻總是徒勞地在恐慌中度日。
終於,在一個日漸西斜的傍晚,玄越身邊的幾個侍衛來緝拿她了。
莫離看著他們進門,苦澀地笑了。
原來她的結局是死。
不過得到了一個確定的死的結果,也好過在兩種可能之間終日徘徊的心慌。
莫離跟著他們出門時,心如死灰的同時竟感到意外的平靜。
她回想著自己一路走來的曆程,遺憾頗多。
不過若是能徹底了結這些痛苦,早日去與她的家人團聚,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她心不在焉地走了一路,直至侍衛們喊她進去,她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帶到了玄越的寢殿前。
他又要做什麼?
莫離如一潭死水般的心又起了波瀾。
她摸了摸自己裝著蝶夢丸的地方,滿腹疑雲地走了進去。
玄越正坐在她第一次給他下毒的桌子旁擺弄茶道。
莫離走上前給他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過來坐。”玄越的聲音裡沒有多少情緒。
莫離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坐下。
她坐下後,玄越沒再跟她說什麼,隻是一直專心擺弄著茶具。
莫離心想,這難不成是要最後施舍給她一杯斷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