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們的態度一下子就變得無所顧忌起來。
“長得也就那樣,王上為什麼要專程帶她回來呀?”
“一看就笨手笨腳的做不好活,估計沒少惹王上生氣。”
“由她守夜,王上肯定睡得不舒服。”
……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著侍奉宙落的心得,晚汐聽得很不是滋味,心裡甚至還有隱隱的不快。
直到聽到有一個侍女說宙落喜歡狐妖時,她忍不住同她們爭辯道:“不,他才不喜歡狐妖!他喜歡小貝殼精!”
侍女們本來都已經要忽略她了,聽她陡然開口,不禁都停下來看向她。
“小貝殼精是什麼?這年頭貝殼都能成精了?”
“你難道見過?王上難道真的喜歡?”
她們紛紛好奇地看向晚汐,可晚汐這會兒又開始窘了。
正當她被逼問得不知所措時,一道慵懶又帶著冷意的聲音在她們背後響起。
“你們都很閒?”
“王上!”侍女們急忙退開,朝他半跪行禮。
“都退下吧,這裡不需要你們了。”
宙落穿著一身白金色的浴袍,十分有壓迫感地走了過來。
“是。”侍女們都不敢直視他,埋著頭快步離開了。
她們走後,偌大的寢殿便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先前沒洗澡時晚汐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可現在他二人都是剛沐浴過的樣子,空氣中陡然多了些曖昧的成分。
“王上!您休息吧,我給您守夜!”
在宙落還沒開口講話時,晚汐便一個激靈站起來說道。
她低低地垂著頭,不敢和宙落有片刻的對視。
她在他麵前囂張跋扈慣了,現在陡然換了副恭敬的樣子,倒使宙落很不適應。
他邁步上前,慢慢俯下身,貼近了晚汐的臉。
晚汐瞬間便聞到了他身上那股很迷人的清香。
“怎怎怎麼了?”她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
“沒什麼,有點不習慣。”宙落說完便直起身,轉身朝床上走去。
晚汐悄悄鬆了口氣,跟著他來到床前,在自己往常守夜的老位置跪坐了下來。
宙落在床邊坐了下來,卻沒有馬上就寢,而是看著她道:“你不用坐在那裡。”
“那我去哪兒?”晚汐一臉茫然地問道。
隻見宙落慢慢抬起纖長的右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晚汐的臉肉眼可見地漲紅了,搖動的小手晃出了殘影:“不不不不不!不必不必!我這個位置挺好的!平整寬敞!很適合我這種粗人!”
“你確定?”宙落歪了下頭。
“確定確定!”晚汐點頭如搗蒜,“你睡吧!不用管我!”
在她炙熱的注視下,宙落揚了揚眉,露出一個遺憾的神情,然後就揮手滅了殿內的燭火,自己躺下了。
見他蓋上被子閉上了眼睛,晚汐方才無聲地鬆了口氣,挺直的腰板一下子駝了下去。
不知為何,她感覺宙落自打從虛妄之境出來以後,就變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而她也變得奇奇怪怪的,剛剛在聽那些侍女們講話時,居然莫名其妙就生氣了。
這虛妄之境,還真是個恐怖的地方。
晚汐暗自思考著,雖然剛剛被宙落的舉動嚇得很精神,可慢慢就屈從於逃亡帶給她的疲憊之下了。
她一下一下地打著瞌睡,到最後又是熟練地趴倒在地,直接睡著了。
在聽到“咚”的一聲身子倒地的聲音時,宙落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他轉過頭,看到晚汐果然又毫無睡相地趴在地上熟睡。
“乾嗎非要費這個勁?”
他歎息般輕聲說了一句,就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將晚汐抱上了床。
久未臥床,晚汐的身子一沾到溫暖柔軟的床鋪,就立即舒服地翻了個身,小手熟練地摸著被子給自己蓋到了身上,一點沒有剛剛拒絕上床時那種大義凜然的樣子。
宙落無聲地笑笑,俯身坐到床邊的地板上。
眼下外麵的局勢撥雲詭譎,隻有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是祥和的。
晚汐均勻的呼吸聲像是一首舒心的曲子,不知不覺便讓他徹底放鬆了下來。
他在黑暗中靜靜看著晚汐的睡顏,眼神一點點柔和下來,最後化成了一汪癡迷的水。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開始對她縱容,對她偏愛,總是想知道她在做什麼,眼神隻想望向她。
是從虛弱中醒來看到她的時候,是第一次看到她睡得東倒西歪的時候,還是——
在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
那雙純淨到好像沒有受過一絲汙染的眼睛,天真到好像能消弭一切罪惡的神情,讓他忍不住想要打開束在自己心底的籬笆,邀請她進入這片孤獨已久的天地。
他是從萬妖之中殺出來的妖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卻隻想為這一個人放下屠刀,種花拂雲。
在一派安寧的寂靜中,宙落看著晚汐的臉,思緒萬千。
良久,他慢慢傾身靠近她,在她額頭落下了一個無聲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