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是我的家,我自然是要回來的。”莫離平靜地注視著他道。
“你還知道魔界是你家啊?”魔尊嗤笑一聲,可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我還以為我辛辛苦苦養出來的女兒,已經叛國投敵了呢。”
莫離深吸一口氣:“我從未想過背叛魔界,我隻是不想看到兩族打仗。”
“少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魔尊突然怒氣大盛,一手掀翻了桌上的物件。
他站起身來嘲諷道:“怎麼?不會是你辛辛苦苦複活的夫君不願意認你,你就灰頭土臉地回來找老子了吧?”
他這番惡意揣測的話像尖刺一般紮著莫離的心。
雖說自魔後和羅非煙死後,他們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可他們卻從未如天下尋常的父女那般親近。
莫離心裡很清楚,她的存在於魔尊而言就是一種痛苦的提醒。
她是戰敗的烙印,是死彆的縮影。
他不愛她,而她也自小就敏銳地知道自己大抵不配被愛,所以識相地隻做自己該做的事,從不主動打擾他。
可即便如此,莫離心裡也仍抱有期待。
——期待他對她抱有單純的父愛,期待有朝一日她的存在不再與他心底的仇恨掛鉤。
可現在看來,一切從未向她期望的方向發展過。
她是災厄,是詛咒,是不聽話就該被扔掉的棋子。
莫離緊緊攥著手心,儘管心裡湧著翻天覆地的情緒,可麵上始終沒有表現出什麼。
她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波瀾,以平靜的語氣說道:“我這次回來,不是因為玄越拋棄我,而是想要勸你停戰。”
看到魔尊的眸子裡一下子燃起了火,莫離先他一步解釋道:“我回來不是為了玄越,而是為了我們魔界。當然,也為了天界、人界還有妖界。”
魔尊聞言冷笑一聲:“怎麼?不過是在天界坐上了戰神之位,就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
莫離沒理會他話裡話外的諷刺,隻是心平氣和地解釋道:“弘奕已經控製了冥界,五界危在旦夕,倘若你還是抓著和天界的矛盾不放,滅己力而增他勢,那等待我們的就是共同滅亡。”
“弘奕?”魔尊輕哼一聲,露出一種不屑的神情,“冥界向來是個玄而又玄的地方,他若是能控製冥界,又何須低三下四地來向我求合作?”
莫離:“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千年,他當年不行,不代表現在也不行。你大可以派人往凡間去一趟,看看如今的凡間被他禍害成了什麼樣子。”
魔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似乎已經有些動搖。
恰好這時有一個將領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尊上,前線急報。”
他將戰報呈上,魔尊低頭看著,眉宇漸漸緊鎖。
戰報上的內容自然是玄越在天界戰場上的那一番表現,魔尊看完下意識朝莫離看了一眼,又將信將疑地向手下問道:“可派人去凡間看過了?”
將領點頭:“情況屬實,確有冥界之跡。”
“好,你先退下。”魔尊神色凝重地放下戰報,將領依言退下。
莫離趁熱打鐵道:“父親,弘奕這些年臥薪嘗膽,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他先是用黑霜劍控製了冥界,之後便挑唆天妖大戰,天魔大戰,目的就是用我們死去將士的生命來壯大他手下的勢力。若任由其發展下去,我們五界都將任他踐踏,屆時必定是一派民不聊生,生靈塗炭的局麵!”
見魔尊神色動搖,莫離又走近一步說道:“您是我們魔界的君主,我們魔族子民的未來全都仰仗著您的決定。我知您報仇心切,可您回頭看看我們的曆史,我們到底在無休止的戰爭中獲得了什麼?”
“——是無數家庭的生離死彆,是無數子民的流離顛沛。”
莫離痛心道,“上位者一個輕易的決定,就會使下麵的子民陷入一場巨大的動蕩。繁華與沒落,戰勝與戰敗,說到底苦的都是那些為我們賣命的普通子民。您也經曆了喪親之痛,我想您能夠切身體會到大家的苦楚。這場仗,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
莫離懇切地看著魔尊,而魔尊始終沉默不語。
他低頭看著桌上的戰報,那些冰冷的字符背後呈現著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在位這麼多年,他早已將個人生死看淡,心係的是魔族大局。
可反過來,構成大局的,也恰恰就是那一條條單薄的人命。
魔族子民信賴他,甘願將命交予他手中,可他卻似乎並未將他們引入一條明路,反倒使他們白白成了彆有用心之人手下的刀俎。
魔尊的心沉沉墜著,他看著餘光中立著的那抹身影,放緩了聲音道:“你先下去,讓我一個人好好想一想。”
莫離知道她的勸說已有了成效,當下應道:“是。”
莫離離開後,魔尊獨自坐了下來。
他看著空蕩蕩的大殿,開始回望這麼多年來魔族篳路藍縷的曆程。
回首往事,他深覺自己這個魔尊當的太過於失敗。
魔界不但沒有在他手下盛強,反倒還陷於頻繁的戰事,被有心人利用,元氣大傷。
無限的哀思中,魔尊漸漸垂首。
而一股穿堂風突然湧入,魔尊坐定抬眸,便看到弘奕滿臉堆笑地出現在大殿中央。
“好久不見啊,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