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陵崩 “陛下,彆來無……(1 / 2)

“陛下,彆來無恙啊。”施籬轉過身來,冷冷看著來人。

青年麵帶病色,一身淺藍衣袍,周身沒有過多裝飾。雖然衣著樸素,但仍難掩帝王之氣。

“什麼無恙……咳咳……”蘇子賢咳嗽了幾聲,“前些天降了溫,我一時不慎染上了風寒,本來喝了藥快好了的,不知怎地又嚴重起來了。”

聽著蘇子賢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施籬心中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但麵上仍一片漠然。

“既然病了,就該去治,而不是跑到這裡來。”

自推門進屋起,蘇子賢的目光一直落在施籬的身上,是以他清晰看到了施籬眼裡的冷漠和戒備。

這冷漠與戒備猶如鋒利的冰棱,紮進了蘇子賢的心臟。忍著心臟傳來的陣陣刺痛,蘇子賢笑著朝施籬走過來。

就在蘇子賢即將要走到施籬跟前時,泛著寒芒的劍尖出現在蘇子賢麵前。

“站住。”施籬慢慢握緊手中的劍,“陛下來錯了地方。”

屋外的風更大了,刮得窗戶紙沙沙作響。

“我沒有來錯。”蘇子賢無視麵前的劍刃,深深望著施籬,“我這次來藥王穀就是找你的。”

那熾熱的目光讓施籬很不適應。

“找我?”施籬冷笑一聲,“我知道陛下恨我,卻不知竟恨得這樣深!三年前死過一次不夠,現在還要追來再來殺一次?”

“不,不是這樣的!”蘇子賢的眼中閃過幾絲掙紮,最終還是開了口:“其實……其實我……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喜歡”二字一出,施籬手中的劍驟然落地。

良久,施籬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看來陛下病的不輕,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我沒有!我可以發誓,我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施籬挑了挑眉,聲音裡帶著幾分諷意,“陛下什麼時候也信起誓言了?”

蘇子賢剛想開口,可對上施籬那雙冷厲的眼眸時,任何解釋的話語都變得蒼白起來。

屋內空間本就不大,再加上長久的沉默,空氣都凝固了起來。

“施籬……我知道以前自己做了很多過分的事,但是從今以後,我是真的不會傷你了!”蘇子賢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

生怕施籬不信,蘇子賢不等施籬開口就繼續說:“其實三年前,我沒想讓你死的。那時候我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做了很多後悔事。你被關進詔獄時,我其實去看過……”

“夠了!不要說了!”

詔獄那段記憶充滿血腥和壓抑,是施籬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

蘇子賢看施籬神色不對,連忙止住方才的話題,急切地詢問:“你怎麼樣了?可是哪裡不適?”

“這與陛下無關。”

麵對施籬的冷言冷語,蘇子賢臉上有片刻失落,但接著他又笑著對施籬說:“方才是我有些唐突了。這樣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找你。”

蘇子賢走後,屋內又恢複了寧靜,但是施籬的心境卻徹底被打亂了。

藥王穀的夜晚沒有一顆星星。

施籬望著濃墨般的夜色。早在三年前,他就從老穀主那裡得知體內的劇毒“暮覺”是靠皇族秘藥解的。

皇族……這背後的人已經不言而喻了。

其實略作細想,當年平肅台上他吐血“暴斃”,而後被安穆染帶回藥王穀也是蘇子賢暗中安排的。

還有那所謂的“夷三族”,想起平肅台上所見到那一幕幕景象,施籬袖袍下的手就會不自蜷起。

自古權力爭奪都十分殘酷,勝則為王,敗則為寇。許多王侯將相也曾位極人臣,最後一朝落敗,下場淒涼。

施籬從前在兵書、謀論以及史書上就看到過不少這樣的例子。可那時他身為攝政王,居於高位,滔天的權勢讓他變得自負,是以施籬根本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也會落得相同的下場。

那日平肅台上,看到施皓鵬以及那些因為貪戀權勢而追慕的臣子慘死時,施籬心中其實沒有多大波瀾。那些人大多都清楚利弊,談不上什麼無辜。

可當那些受他牽連而遭此橫禍的人們被押上刑台時,悔恨與愧疚如冰冷的海水鋪天蓋地湧來,將施籬迅速淹沒。

在藥王穀醒來後,施籬以為平肅台的所有人都被處死了,那幾天裡,他睜眼閉眼都是那些人悲戚絕望的哭喊和蘇子賢高高在上的身影。

最後還是安穆染看出了施籬的異樣,告訴他陛下赦免了平肅台上的無辜之人。

蘇子賢的赦令讓施籬從無儘的煎熬中拉了出來。

但是……站在蘇子賢的立場上,他不應該這麼做的。

藥王穀起風了,清涼的夜風吹起施籬披散的墨發。

平肅台上被赦免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無辜,可其中也不乏有忠心於施籬的。

作為帝王,蘇子賢本不該留下這隱患的,可為何在最後關頭還是停了手……

白日裡蘇子賢的話此刻也浮現在耳畔,撥亂了施籬的心弦。

蘇子賢,你難道真的……喜歡上我了。

風漸漸大了,將天上的墨雲慢慢吹來,露出明亮的月牙來。

……

月牙的光輝灑在老穀主的院落裡。

“穀主,朕這次大概會叨擾一段時間,還望您……咳咳……您能應允。”

“陛下您客氣了。”老穀主笑了笑,然後試探著開口,“陛下,聽聞您今天下午特地去我穀中一個弟子住處了?”

“確有其事。”蘇子賢看出了老穀主那隱藏在笑臉下的擔憂,遂緩聲寬慰:“穀主您放心,朕不是來尋仇的。”

聽到蘇子賢這話,老穀主心中的石頭稍微落了地。

和老穀主又聊了幾句,蘇子賢回到了藥王穀安排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