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落在巷尾、門可羅雀的周家書店,今日門口竟人滿為患。
宋杳被許阿婆拉著擠進去,沒看見周鶴歸。
“人都來了,阿鶴怎麼不在?”
許阿婆眉頭皺著嘀咕完,又扯著宋杳往書店裡麵走,全然不顧她暗暗抗拒的腳步。
直到徹底走進書店,許阿婆才放開她,轉而去叫她那位還坐在椅子上的好孫子。
宋杳在周鶴歸抬頭的前一秒側過身,隻留給他一個側臉。
但男人隻是沒什麼情緒地看了眼,之後便把目光落在了許阿婆身上,言語間還有些無奈:“怎麼叫了這麼多人?”
許阿婆:“開張當然人越多越好,才熱鬨!”
周鶴歸:“隻是歇業幾天重新開門,不用這麼大陣仗。”
聽到這對話,宋杳探出去瞧了瞧。
門口站的除了青雨巷的其他街坊外,還有一些生麵孔。大多是老人,手上還牽著自己的孫子孫女。
老老少少擠在一起,目光所及都是麵前這家古樸的書店,場麵壯觀到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搭了戲台子。
難不成是許阿婆叫來充場麵的老年後援團?
沒等她想明白,許阿婆帶著周鶴歸從她身邊經過,帶起一陣風。
應該不是宋杳的錯覺,她在男人的臉上看出了一點……不情願?
川嶼縣的傳統,門店開張是要放鞭炮和打鼓的。但青雨巷位置特殊,不讓製造大分貝,這環節隻能省了去。
許阿婆將周鶴歸拉到人群中央,非要他說兩句。
男人耐著性子剛要開口,又被熱情的大爺大媽一口一個“這孩子長得真好樣”給淹沒了。周鶴歸被圍在中間,眉頭皺起,憋屈得很卻還要忍耐。
宋杳終於沒忍住,小小地笑出聲。
她從兜裡拿出手機,打開錄像。
開始,放大,再放大。
距離不是很遠,足夠捕捉到周鶴歸的表情。
三秒,五秒,十秒。
宋杳看得正樂,屏幕裡的男人卻忽然看過來,對上宋杳的眼。她心一驚,微微抬頭,隻見人群裡的周鶴歸目光灼灼地盯著人群外的她。
被發現了。
宋杳抿唇,故作鎮定地收起手機,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假裝乖巧。
場麵終於漸漸安靜,為了給許阿婆麵子,周鶴歸還是小講了幾句。
盛夏的陽光照到男人身上,仿佛為他添了一層天然濾鏡,磁沉的嗓音經過空氣傳進宋杳的耳朵裡,像夏日飛舞的蒲公英落在耳邊,撓得她癢癢的。
忽然有點想喝冰鎮汽水,宋杳默默想。
結束後,人群漸漸散去。
有幾個小女孩直勾勾地盯著那位在她們眼裡帥氣高大的書店新老板,腳步挪動極慢,似乎舍不得離開。
果然,愛“美”是人的天性啊。
周家書店相比以往周爺爺經營時沒什麼不同,唯一不一樣的是,原本老舊的招牌被換下,周鶴歸竟也沒再掛個新的上去,唯餘一個空蕩蕩的木質牌子。
可能文藝範的人心思都難猜。
初次見麵時,宋杳就覺得周鶴歸是個氣質沉穩的讀書人。
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婆孫倆也重新往店裡走。
宋杳一愣,打算從邊上繞過去,偷偷離開這“是非之地”。
“小杳啊,你快過來。”
“……”
許阿婆倒是“眼疾嘴快”。
逃不過了。
宋杳重新轉身,目視周鶴歸和許阿婆一起走到她麵前,然後她聽見許阿婆對周鶴歸介紹她:“這是我跟你說過的小杳,巷口那花店就是這姑娘開的,年紀輕輕的可會做生意了。”
宋杳在心裡訕訕,表麵卻是裝作親切禮貌的模樣,大大方方地朝周鶴歸笑了笑:“宋杳。”
“周鶴歸。”很平靜的語氣。
沒等她說彆的,許阿婆又接道:“沒記錯的話你倆今年都是二十四吧?我記得小杳前幾天剛過完生日來著。”
這回倒是周鶴歸先開了口:“九七的?”
反應過來他在問自己出生年份,宋杳點點頭:“九七,夏至生的。”
頓了一秒後,周鶴歸淡淡回道:“我是立夏。”
見兩人聊上了,許阿婆笑眯眯地拍了拍周鶴歸的肩。
“你多跟小杳學學,怎麼經營這書店,不指望你賺錢,但也彆虧了,不然你爺爺回來胡子都能氣沒了,”許阿婆又看向宋杳,“你們年輕人有話講,婆婆就不打擾,先回去了。”
“……”
宋杳:婆婆,求您打擾。
安靜的巷尾瞬間隻剩下兩個人。
周鶴歸站著沒動,似乎在等待看宋杳還有什麼話想講,目光順勢而下落在她手裡的手機時,眉心輕擰。
空氣中彌漫著絲縷尷尬,宋杳決定自我催眠,當作昨天的事和剛剛偷拍被發現的事沒有發生過,裝作坦然:“周爺爺情況還好吧?”
“目前良好。”簡短的四個字。
“那就好。”話題終止。
行吧,坦然失敗。
宋杳在想,自己平時這擅長和人打交道的本事到底都跑哪裡去了?她將所有的不自在都歸結於那兩個烏龍。
不過看周鶴歸這一臉平靜的模樣,想必人家根本就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也沒將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見女人不再言語,周鶴歸捏了捏發酸的手腕,主動打破僵局:“剛剛拍了照片?”
“……”
滿肚子剛組織好的話被宋杳咽了回去,她理不直氣也壯地說了句:“沒有。”
確實沒有,因為她剛剛拍的是視頻。
周鶴歸點點頭,又說:“拍了也沒關係,儘量彆放到網上。”
“好……”
難受,太難受了。
宋杳受不了這微妙的氣氛,打算逃離:“你先忙吧,改天有空再聊。”
改天有空再聊。
宋杳社交常用的結束語。
周鶴歸沒再多說什麼,因為顯然要不直為了給奶奶麵子,他剛剛就結束對話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