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鶴歸停下筆,抬眼。
“你都不工作了還想著工作上的事,折磨自己呢?”
這話說得糙,卻在理。
明明道理就是這麼簡單,這幾天周鶴歸卻像擰不過來的繩,因為日子相比以往過於舒坦,總想給自己找點事做,讓自己保持高度的清醒和效率,便提前“貸款”了日後的焦躁。
“太閒了。”他這麼回答宋杳的話。
宋杳走到店內一排排書架中央,挑了幾本自己看過的外國文學。
“閒了就看書,”她將書籍堆疊到桌上,“這麼大的書店全是你的,你就不會好好利用嗎?”
周鶴歸嚴謹道:“爺爺的。”
“……”
這怎麼一個比一個執拗?
沒等宋杳繼續講,店裡忽然來了客人。
那人似乎是目的明確的,按照分類找到書架,取下自己想買的書,便去結賬了。
周鶴歸隻好暫時忽略她,起身去收銀台。
感到悶熱,宋杳推開桌邊不遠處的窗。
霎那間,空氣跑進來,伴隨著蟬鳴和陽光,還有老樹因暴曬而產生的獨有的樹葉香氣。
書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宋杳倚著窗子,視線越過書桌,望向收銀處的男人。
他應是天生就不多言、不愛笑,麵對客人也是如此,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收賬機器。宋杳看見那束淡藍的、潔白的繡球桔梗花被他擺在一旁,已有了微微枯萎的架勢,卻不妨礙它仍舊是書店裡的亮點。
等到客人離去,周鶴歸拿起一旁的濕巾擦了擦手。
視線一抬。
空氣中閃爍著微弱的“丁達爾效應”,儘頭處,是剛剛被他關上,而現在又被宋杳打開的窗。
他沒戴眼鏡,能看見窗邊的女人,卻看不清她藏在逆光處的神情。
而與他隔桌相望的宋杳,沒避著他的目光,從他微皺的眉頭中也能明白,男人隻是單純因為光太刺目,而做出的下意識反應。
可左胸膛內,跳動的頻率卻隱隱加快。
“要命。”
網上果然沒騙她。
近視的人看誰都深情。
宋杳也不多待了,林一晗教她,追求者不能逼得太緊,點到為止,才能留下遐想。
她沒忘了帶上周鶴歸給她的膏藥,走到收銀台。
試探道:“那我先走啦?”
“好。”
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行。
她這人最愛做有挑戰的事。
“這個,”她反手用食指在後脖頸處膏藥上點了點,語氣輕快,笑彎了眼,“謝啦!”
身影消失在門口,巷尾的書店瞬間重回了以往的寂靜。
周鶴歸將桌上的工具書疊好,手背碰到宋杳拿過來的書時,止了動作。
窗外飛過幾隻驚弓鳥。
他將工具書收到角落,原本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那幾本外國文學。
算了。
既然都回來了,便“入鄉隨俗”,享受享受慢生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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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宋杳和江柏悅一起回了家。
甫一進門,就見江柏奕乖巧地坐在飯桌前,心情看著都沒有往常愉悅。
趁著江柏悅去廚房幫忙,宋杳湊到少年身邊,撞了撞他的肩膀:“今天怎麼這麼乖?”
江柏奕憤憤道:“你是不是和我姐說我被人收保護費的事了?昨天我回去被她教育了一個晚上。”
宋杳有恃無恐地“嘁”了一聲:“你們都多大了,還玩收保護費那套呢,電視看多啦?”
江柏奕看著她欲言又止。
恰好,江柏悅端著熱騰騰的可樂雞翅從廚房內走出來,語氣淩厲:“江柏奕,我再說一遍,這個年紀不該乾的彆乾。”
都說長姐如母,江柏悅也不例外,特彆是在姐弟倆這種沒有雙親的家庭裡,江柏悅更是要做得多一些。她可以對姑姑姑父和表妹態度溫和,但對江柏奕就要多一分嚴厲,才使得這個親弟弟總要畏上她幾分。
姐弟倆之間氣氛有些沉,倒是宋杳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樣,眼神來回打量,神秘兮兮地問道:“江柏奕你乾什麼事了,讓咱姐氣成這樣?”
“學習不認真?打架?玩手機?”宋杳頓了頓,意味深長地拉長語調,“還是——早戀啊?”
像被說中般,江柏奕瞬間漲紅了臉。
宋杳看著麵前臉色各異的親姐弟,八卦之心不滅:“真早戀?江柏奕你行啊。”
“我才沒有,我那隻能叫情竇初開!”他使勁為自己辯駁。
情竇初開?
連續兩天聽到這個詞,宋杳都要有應激反應了。
“彆學你姐。”江柏悅丟下這句話,繼續回廚房。
江柏奕感到莫名,看了眼宋杳:“她說的姐是哪個姐,你嗎?”
……應該是吧。
宋杳:“少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