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門讓出位置:“進來吧,收留你。”
洗漱卸妝後,硬撐到現在的談桐倒頭就睡,直到晚上才起來。
兩人誰都沒有做飯這項技能,隻能點了外賣。
外賣點了漢堡,談桐點的純素漢堡,拿了冷藏的啤酒出來,和叢青麥擠在單人沙發上享受難得的休閒時間。
“你要和他複合嗎?”聽完談桐這幾天的經曆,叢青麥邊哢哧哢哧嚼著炸雞邊問道。
談桐搖頭:“不可能的,要複合當時就不會分。”
叢青麥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問:“所以你們當時到底為什麼分手呀?”
這個問題談桐解釋過無數次,她順口說道:“異國戀太難堅持了,看不到希望,就分了。”
或許是叢青麥有著作者獨有的敏感度,她追問了一句:“那是不愛了嗎?”
談桐沒有回答,當沉默持續了難以忍受的長度時,她把易拉罐剩下的酒一飲而儘。
“我再去拿兩罐。”她用不講邏輯的方式逃避了問題。
拉開冰箱,冷氣撲麵,衝醒了她混沌的頭腦。
她無法回答,因為她無法準確回憶或複刻當時的想法。
愛或不愛在衝動麵前都無濟於事,然而正因為分手時的草率的決心,才讓談桐在漫長的五年裡陷入長久的心理折磨。
說不清這折磨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她自己對自己的不放過。她嘴上從不承認自己的後悔,但段柏章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為此她開始拖延自己的睡眠時間,潛意識也變得恐懼入睡。
但讓她徹底崩潰的卻是她賴以為生也引以為豪的演員事業。
她是不多見的體驗派演員,在表演時需要時刻讓自己沉浸在角色的情境中。表演方法沒有優劣之分,但顯然體驗派演員更“消耗”自身。
她先後合作了很多優秀導演,他們熱衷於打碎她,又重塑她,讓她徹底成為角色本人,精神永遠懸在崩潰的邊緣。
重複在這個過程中,她在演員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越站越高,但突然有一天,她卻發現她找不到自己了。
她的身體活在當下,靈魂卻碎成了無數片,留在了不同的角色體內。
漸漸,她發現自己的情感好像消失了,她依舊努力,依舊拚命,但從工作和生活本身得到的快樂已經聊勝於無。隻有活在角色的世界裡,她才有喜怒哀樂。
起初她對感到慌亂和恐懼,而隨著她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後,也對自己的精神健康變得越發麻木。
誠然這樣的生活並不快樂,但卻有意義得多。她本就不需要現實中的感情,多一點少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
*
次日,談桐如約到定好的餐廳見段柏章,履行她請客的承諾。
談桐定的餐廳是楊效和人合夥開的高檔西餐廳,因為隱私保護做得很好,圈內人經常來這用餐。
談桐提前十分鐘到餐廳,她剛坐下段柏章就到了。
段柏章穿著運動外套,發梢微微濕潤,像是剛運動結束。坐下後,他脫掉外套露出t恤,同時也露出了精壯的手臂肌肉。
相比當年,他健壯了一些,無論是肩背還是手臂,都脫離了青澀的乾瘦,更有時下追捧的肌肉的性感。
而談桐穿著緊身t恤,勾勒出她瘦削的身體線條,關節凸出,體脂極低,曾經練田徑練出來的緊實肌肉也大多消失了,更接近世俗對女演員的身材要求。
就像是身材守恒定律,當年她更健壯的時候段柏章更瘦,而如今她掉的肌肉又好像都長到了他身上。
想到這,談桐笑了一下。
段柏章不知道他在笑什麼,隻是拿了溫手帕仔細擦起手。
他一抬手,談桐看到他左手處帶著的黑色運動手表。
她的笑容漸漸凝滯在臉上。
這塊手表是戀愛後談桐送給他的第一個禮物,就在段柏章的生日。
佳明基礎款的運動手表,運動功能很強,是跑步愛好者的首選。
她還記得這塊手表花了她1999元,這對於當時的她來說算是一筆巨款了。為了買這塊表,她做了三天的車展模特,而這種純粹的“被物化”的工作是她當時最討厭的。
段柏章很喜歡這個禮物,自此跑步時他永遠隻戴這一塊表,每天都要清理汗水和灰塵。
這麼多年過去,各類運動手表早就更新換代了無數次,新款的功能強大許多,這款早年的型號更是早已停產,但段柏章依舊戴著它。
表帶換過,表盤貼著配套的鋼化膜,沒有一點汙垢,保養得很好。
但談桐一眼認出,這就是她當年送給他的那一塊。
段柏章不是那種人,他絕不屑於用作戲來使她愧疚,他必定是天天戴著它的,因此談桐更加無話可說。
“你……”
她剛要開口,電話響起。見是叢青麥的號碼,她沒有避開,而是當著段柏章的麵接起。
手機的隔音不是很好,叢青麥的聲音頓時傳了出來:“你兒子喝了半杯我的咖啡,現在跟瘋了似的滿地撒歡!咋辦啊!!”
崩潰的喊叫充斥著安靜的空間,談桐有點尷尬,壓低聲音說道:“你彆管它,它跑累了就睡覺了。”她匆匆交待兩句就掛了電話。
掛掉電話,她卻看到段柏章的臉色不對。
“怎麼了?”談桐問道。
段柏章的臉色微沉:“你有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