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很長時間,整個納蘭府中都籠罩在一股悲戚的氛圍中,尤其是公子,更是很久無法振作起來。終日流連在書房或瀟雪閣發呆或飲酒,夫人與少夫人苦勸無效。我看著他傷心的樣子,心裡自是更感淒切,看到他對小姐的思念,我心疼著小姐也心疼著他。
知道有一天,夫人按耐不住,帶著我強行打開了書房的門,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間和爛醉如泥的他,我的心還是狠狠的疼了一下。夫人命我送公子回房,我扶著他慢慢地向臥房走去。快到的時候,我抬頭看到窗上那個清麗的影子,我知道她在等著他。
再後來,少夫人懷了身孕,老爺、夫人大喜,這個消息也瞬間衝淡了府中鬱悶的氛圍,眾人臉上終是又有了一絲笑意。可是公子,還是滿臉的冷淡,快要做父親的消息並沒有帶給他任何喜悅之意,他隻是無言地陷入到長久的沉默中。
可能生活總是大喜大悲交替進行的吧,在誕下小公子後,少夫人難產身亡,而公子也是悲痛難耐。其實在我看來,與其說是悲痛,倒不如說是愧疚,對少夫人,他一直有一份愧疚之心的。所以在之後的時間裡,各種悼亡的詩詞不斷,外間傳言皆言公子多情,可隻有我知道,他不是多情,隻是愧對。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府中的人基本都已將幾條生命的離去漸漸的淡忘了,但始終刻骨銘心的,隻有我跟公子吧。可就在這時,夫人又來跟公子說新的親事已經訂好,新夫人是光祿大夫之女瓜爾佳.詠梅,據說是個驕縱的女子。公子默默地接受了,我不知道他這麼做到底是屈服呢,還是已經徹底絕望了,總之他是很平靜地將新夫人娶進了門。
新夫人是個性格強硬的女子,在家時想必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自是驕縱蠻橫,對下人們也是嚴苛不已。公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了。隻是有一次,我不小心失手將新夫人的一個鐲子摔碎了,她竟要將我家法處置,公子看不過眼就幫我說了幾句話,她沒有堅持懲罰我,但此後看向我的眼光中卻多了一份冷漠與敵視。
公子還是喜歡去瀟雪閣呆上一會,每次去的時候都會帶上我,他喜歡聽我講小姐的事情,不管是小時候在蘇州的事情還是長大後的事情,他都聽得津津有味。看到他專注的眼神,我心裡又是不可遏製的疼痛,真的希望他能夠開心一點。
“菱兒,你說我該怎麼辦?現在這種情況我到底能夠做些什麼呢?如果是雨菡,她會讓我怎麼做呢?”
“菱兒不知道,隻知道如果小姐還在的話,她一定不會希望公子這個樣子的,她希望公子可以開開心心的生活的。菱兒……也是這麼希望的……”
看他痛苦的樣子,我心裡真的好痛,可到底該怎麼辦呢?我輕輕的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肩膀,沒有彆的意思,我隻是想安慰一下他而已,不想看他這麼痛苦的樣子了。他輕輕地抱住了我,但嘴裡不斷地呢喃著:“雨菡……雨菡……”
門,突然被用力的推開了,新夫人橫眉怒目地站在門外,我輕拍公子肩膀的手,戛然而止。
對於夫人闖進絳雪軒,公子發了很大的脾氣,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個樣子。夫人也是怒不可遏,直說我勾引公子,要將我逐出府門。公子自是不依,竟向夫人要求那我為妾,夫人竟然也同意了。於是,就這樣,我就成了公子的側室,也成了府中丫鬟們羨慕的對象。
新婚之夜,我忐忑不安地坐在房中等著他,心裡慌亂無比,完全不知道等會會發生什麼事情。後來,他來了,卻隻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溫和地跟我說了會話,直到我睡著什麼都不知道了。第二天清晨我再醒來的時候,公子站在窗邊沉思著,而我衣服完好的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
其實我心裡一直是有愧的,對小姐,她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公子,最想嫁的人也是公子,可最終卻是我嫁給了他。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的小姐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生我的氣,她還會不會再認我這個姐妹。
時間就這樣平淡如水的過去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幾年的時間,我們都已經接受了小姐再也不可能回來的事實。府中的日子也波瀾不驚,在兩個夫人中,公子明顯的偏愛於我,他讓我住在絳雪軒,幾乎每晚都會來留宿。這讓夫人對我多了幾分嫉恨,但看到公子對我寵愛有加也不敢對我怎樣。隻有我自己知道,公子每晚到我房中,隻是跟我聊聊天,聽我講講小姐的故事而已,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站在窗邊發呆的。
突然有一天,皇上說要去江南微服私訪,去看看南邊的文人們是否安定。公子是要隨行的,兩個夫人中他指明要我跟隨,又引來了夫人的不滿,卻又無可奈何。於是,我就跟隨著公子他們一起去了江南。
跟我們同路的除了皇上跟惠妃娘娘之外,還有公子的一位忘年之交顧先生,據說是江南一帶有名的才子了。我們一起去了浙江一個名叫烏程的地方,就在我專心看著窗外景色的時候,顧先生突然提起烏程有位才女名叫沈宛,很是仰慕公子的才名。公子聽後淡淡地笑了笑,皇上卻喊著一定要去見見這位傳說中才貌雙全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