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不吭聲,最後還是小九說:“那麼尊者的打算是……”
“北俱蘆洲雖然是冷了點,但那裡的景色還是很好的。”我想起了幽園裡大片大片的冰蘭花,還有那晚美好的月色。
小十二小聲嘟囔:“九哥是個白癡!”
我又回了北俱蘆洲,在去往幽園的途中,我極力給自己打氣,好讓自己不至於因為出爾反爾、死纏爛打、沒羞沒臊而在受到玄禦幾乎是無可避免的奚落時,還能厚著臉皮在他麵前站下去。
我記得那天懷著激動而又忐忑的心情踏上雪峰,我想著見到玄禦時我該用什麼樣的口吻跟他打招呼,是輕鬆還是深情,而他又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我,是平靜還是惱恨。我在一片蒼茫中踽踽獨行,走在那些我曾經刻遍玄禦名字的地方,儘管那些筆畫早已沒了蹤跡,但看著那些我曾觸摸過的地方,在晨曦的照射下顯出溫暖的光芒,心裡仍有種淡淡的幸福。
我知道清晨的雪峰最是漂亮,山巒逶迤,雲海翻騰,我曾奢望有朝一日能和心愛的人一起欣賞。可現實總不如幻象得美好,我看到絢麗的雲海下,有兩道白色身影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一個挺拔優雅,風度翩翩,一個嬌小玲瓏,小鳥依人。我看到他輕輕捧起她的臉,慢慢地吻下去。
那一刻我好像有點沒法呼吸,下意識地把手緊緊地按在胸口。
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麼溫柔的他。
不知何時我被發現了,他們先是望著我,然後慢慢地走過來。玄禦的聲音那麼熟悉,可是聽起來是那麼揪心,他說:“你不是走了麼,回來做什麼?”
我說不話來。我原本想好了許多種說辭來回答他,可是此刻竟一句都說不出話來。
我看到那個姑娘依偎在他身旁,生得冰肌徹骨,甜美醉人。漂亮的姑娘,連講話的聲都那麼好聽,她問玄禦:“她是誰?”
“一個言而無信之人。”玄禦說。
我仰了仰頭,好像除了竭力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說些什麼。心疼得厲害。
“我們走吧,雪姬。”是玄禦的聲音。他與我擦身而過時,我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我想過他是心如止水,想過是我不夠溫柔,甚至想過他有情感表達障礙,想過了許許多多種他還沒有接受我的理由,可是我竟忽略了一條,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已經有了心上人。
身後傳來玄禦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哭完了就離開吧,我沒有時間和心情再救你一次。”
日頭升高又西移,四下寒冷刺骨,一直冷到心裡。即使我再次倒下不起,他也不會再出現了。
就在此時,我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陰晦、血腥、殺氣騰騰。
是元始天妖!我朝那道氣息迎過去,在半山腰截住了他。三百年不見,他變得更醜了,但暴戾之氣似乎更勝。我翻手祭出鴻蒙劍,不容分說便刺過去,他閃身躲開,怒道:“哪裡來的丫頭不知死活,來擋我的路!”
“看來你對這把劍的印象還不深,那就讓我幫你好好回憶一下。”我說話間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招招奔他要害。老怪物連連退避,很明顯他還沒想跟我動手,似乎是在一邊躲一邊回憶,突然大叫一聲:“原來是你!”
“想起來便好!上次算你僥幸,這次你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了!”我一出手便是全力,十幾招之內已經快要將他逼下雪峰,我不能讓死在這裡。
認出我來的元始天妖哇哇大叫:“我本打算殺了他再找你,沒想到你倒先來討死,也罷,那我就先成全你!”他的行動突然變得迅猛詭異起來,竟是我從未見過的招式,龐大的身軀竟然變得飄忽不定,好像每個方向都有他,而每個他又都似真似假。我正詫異間,可怕的一幕終於發生了,三百年前幾乎讓我喪命的那招混元血爪被他再次使用,要命的是,我的上下左右四麵八方都是他的影子,我不知道我該避開哪個方向的血爪才能逃生,又或者,也許每個方向都是真的,我根本就避無可避!
我腦海裡莫名的顯現出了玄禦的臉。我終於相信在麵臨死亡時,腦中心裡浮現出的才是最為留戀的人事。
可是,就算是死,我也不會一個人走,我要拉這老怪物一起!
在那一瞬間,我將元神散為多個遍布八方,每個都毫無閃避地迎向元始天妖,他的血爪穿透我,我感覺到了數倍於三百年前被血爪貫穿時的劇痛,而同一刻,我的劍也刺進了他的眉心。
我好像看到了十二他們,朝著我洶湧奔來,而他們的喊聲聽起來卻那麼飄渺。
我也看到了那兩道潔白的身影飛馳而來,玄禦更快一些,我好像一直不知道他的修為究竟有多深。
我將最後的力氣加持到劍鋒,青色的光芒變成了刺目的白色,劍氣從他眉心刺入,貫穿了他的整個頭顱。
可是我失算了,我沒有想到這老家夥生得詭異,他的元神,並不居於泥丸宮。我那一劍,銷毀不了他的元神。
可我已經再沒有力氣刺出第二劍,隻能眼睜睜看著老怪物從我劍下逃走,他竟直奔著雪姬而去。玄禦直直追了過去,卻仍是沒來得及阻止他,雪姬受了他一掌,身體像雪片一樣跌落雲頭。
玄禦,他一定心痛死了。原始天妖趁機逃掉!
我躺在老大懷裡,氣若遊絲,已經到了快撐不住,要以真身示人的地步。我對老大說:“帶我走……立刻!”他們與我心意相通,自是不敢怠慢,老大抱了我,在眾人的圍護下撤下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