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光:“他們之間互相說話,也能聽懂?”
龍劍錄:“至少我能聽懂。”
遙光:“六百年裡,通用語沒有任何改變,也沒有出現方言?沒有口音?世界上隻有兩種語言?漢語與英語?除了漢民族,沒有其他的人活下來了?”
龍劍錄一時無言以對。
遙光:“我們把東西扔起來,它會下落,這源於什麼?”
龍劍錄:“萬有引力。”
“萬有引力是誰發現的?”
“牛頓?”
“牛頓是哪裡人?”
“英國人?”
“你剛才說到‘英文’,請告訴我,英國在哪裡?”遙光說,“在地圖上指給我看看?”
龍劍錄:“……”
“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bug,”遙光說,“就像……就像……”
那個答案在他的內心深處,呼之欲出。
“就像一個遊戲,”遙光喃喃道,“一個被人為設計出來的遊戲。”
夜深了,龍劍錄被遙光一係列的追問搞得暈頭轉向,也開始充滿懷疑。
龍劍錄道:“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
遙光反問道:“你玩過遊戲嗎?”
龍劍錄說:“我在朋友那裡玩過一小會兒,一輛戰機,在太空裡穿梭,發射飛彈,打敵人。”
遙光:“你可以想象成有人設計了這一切,但不一定是遊戲,隻是這裡麵充滿了bug。”
龍劍錄沒有回答,就在此時,又一段信息湧入了遙光的腦海。
北方,主城最深處,超級計算機頂天立地,進行運算的藍光正在閃爍,繼而展開全息投影,呈現出青年男性的身軀。
一切隻是虛影,他的身軀煥發著藍光,與此同時,“世界之樹”釋放出一個沉寂的機械,轟然墜地。
那是人形機器的軀體,發著藍光的男子靈魂走向機器人,被刷然吸入。
緊接著,機器人睜開了雙眼。
它完全呈現出人類的模樣,是個俊秀的男人。男人戴著充滿機械感的麵罩,現出溫潤的嘴唇,麵罩上鑲嵌著齒輪,他抬起頭,一手放在計算機的觸摸屏上。
計算機一側打開了門,內部緩慢推出一隻閃爍著銀色光芒的、合金製造的獅形機械怪物。它足有三米長,近兩米高,前爪帶著利刃,隨著落地聲響,這隻殺戮者的電源自動開啟,全身亮起了燈。
他走到殺戮者麵前,一手按在機器獅頭上,激活了它,繼而翻身騎上它的背脊。
就在最後一刻,他越過了意識的窺探,直接與遙光對視了一眼。
遙光:“!!!”
遙光回過神,看見龍劍錄一手在麵前揮了幾下。
“樹在找咱們。”遙光說,“它派出了一隻很奇怪的機械,以及一個機器人,看上去不好對付。”
“那是正常的。”龍劍錄答道,“看來你偶爾會隨機預測一些事,先知。沙丘的任務失敗後,樹會來找咱倆的麻煩,但隻要沒有太多人拖累,就憑它手下那些廢銅爛鐵,我還是不怕的,睡吧。”
“好吧。”遙光隻得靠在山洞的洞壁上。洞外傳來怪物的叫聲,與風融合,產生了近似嗚咽的哭泣聲,遙光問:“你沒有準備睡袋嗎?”
龍劍錄就這麼坐著,說:“沒有,習慣了。”
遙光又覺得有點冷,龍劍錄於是脫下風衣,過來與他並肩側臥,把風衣蓋在兩個人身上。
“我每天都這樣,”龍劍錄說,“到處找地方露宿,難得有人陪我睡覺,你是第一個。隻可惜是男生,如果是女孩子就很浪漫了。”
遙光簡直哭笑不得。
“不過你說得對。”龍劍錄又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說道,“我也常常在懷疑,如果這個世界有造物主,他一定是個偷工減料的家夥。”
“為什麼這麼說?”遙光回頭問。
龍劍錄把帽子蓋在臉上,說道:“我總覺得自己偶爾會做不想做的事,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就像一個人,偶爾會作出有悖於自己性格的決定。”
“比方說呢?”遙光答道,“這很正常吧?每個人的性格都有許多麵。”
“不……”龍劍錄說,“就像有人給我設置了一個性格,但是在某些命運的轉折點上,我會做出某些不合理的舉動,事後我自己也沒法解釋。”
“譬如說今天在沙丘避難所折返嗎?”
“不。”龍劍錄說,“譬如說捅向廖賈的那一刀,相信我,最初我並不那麼想殺他,那一刻我感覺到了強烈的所謂‘命運安排’,也許這是命運之神的意思?算了,睡吧。”
這是遙光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三天,太陽照常升起,龍劍錄帶著遙光,依舊騎著他的摩托車,前往戈壁邊緣。
他總算看見了一抹綠色。
“說說你的世界吧。”龍劍錄道,“你來到這裡,一定有著自己的使命。”
經過遙光與龍劍錄的討論後,他得出了兩個可能性,其一:他來自與這裡相似的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也叫‘地球’,有一樣的地貌與語言,相似的科技。其二:他來自六百年前,他的世界即是這個世界的過去。
但他依舊很難想起重要線索,龍劍錄便不停地追問,期望在這追問中能讓遙光獲得電光石火的念頭。
“我們的世界和這裡很像,我甚至叫得出一些樹木和花的名字,比方說,這附近是雅丹地貌。”遙光說,“那個世界裡也有計算機,有人工智能,被稱作AI的東西,隻是沒有這麼強大……‘樹’通過什麼方式來控製它的機器人?”
“從前是衛星。”龍劍錄答道,“在人類摧毀了部分衛星之後,現在使用近地信號,以及殺戮者之間彼此聯係,每個殺戮者都是小型的中轉站,它們分布範圍很廣,互相傳遞電信號與指令。”
“這麼大量的數據,”遙光說,“能這樣傳輸嗎?萬一丟包怎麼辦?”
龍劍錄:“我不知道,這你要去問它自己。”
遙光說:“這是設定,是的,造物主給這個世界的設定。”
遙光無法控製自己知道什麼事、不知道什麼事,龍劍錄也習慣了他突然間的驚人之語,很快就接受了。
龍劍錄:“哦,又是設定啊。”
“所以我說這個世界不合理。”遙光說。
“細想起來也合理。”龍劍錄說。
遙光:“那是因為你習以為常,對不合理的事已經習慣並接受了。”
龍劍錄:“萬有引力公式裡為什麼有個常量?這個常量從哪兒來?為什麼是6.67?光速為什麼是三十萬公裡?π為什麼是個無限不循環小數?時間為什麼不能被無限細分?什麼事情追究到最基本的層麵,都顯得很不合理。既然可以理解這些設定,當然也能接受不會丟包的設定。”
隨著馳離戈壁,進入灘塗與樹林區域,一股帶著濕潤水汽的風撲麵而來,龍劍錄駕駛摩托沿著岩山的縫隙進入,這裡的山巒抵擋住了北下的水分,將山的兩側隔開。
“我想下車。”
“附近不一定安全,”龍劍錄說,“你想做什麼?喝水?洗澡?我為你找合適的地方。”
大地開始震動,遙光識趣地不再提下車的事,龍劍錄以拇指彈開飛行開關,摩托展開輔助飛行翼,噴氣升空,從樹林的頂上改用飛行越過。
“那是什麼?”
“大象。”龍劍錄低頭看了眼,解釋道,“你沒見過?”
在他們的下方,出現了象群,它們在樹林裡穿行,象牙則因返祖而呈現出鏟齒形。
摩托在一處山坡緩慢降落,龍劍錄說:“這裡有個湖,下來吧。”
遙光總算接觸到綠意與水汽了,他走向湖邊,龍劍錄又說:“彆走太遠。”
遙光喝了點湖水,又用水洗臉,龍劍錄則灌滿了兩人的水壺,那水冰涼徹骨,水底則一片藍黑,仿佛有什麼盯著他。
片刻後,一條長達十米的巨尾刷然從水中射出,遙光頓時大喊一聲!
龍劍錄卻早有準備,水花飛濺,在空中形成水滴,他隻是兩下錯步,便到得遙光麵前,伸手把他橫抱,再一步退後,短短半秒內便將遙光救走。
遙光:“那是什麼?”
“蟒蛇,森蚺。”龍劍錄淡定地說,“我告訴過你這裡有危險。”
遙光:“也太大了……”
龍劍錄示意他繼續,遙光卻不敢再進湖泊裡去。
“沒關係,”龍劍錄說,“就算你被它咬住,最後一瞬間我也能把你救出來。”
雖然不至於有危險,但心理驚嚇非同小可,遙光決定還是不再去惹它,他在淺水處脫下上衣,擦拭了身體。
所幸那條蛇隻出現了一次,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抓住這兩名獵物,放棄了。
龍劍錄朝遙光吹了聲口哨。
遙光:“?”
遙光站在淺淺的湖畔,赤|裸半身,轉頭看他。
那一刻,龍劍錄有點走神,他從遙光的眼神裡,讀出了某種落寞,以及身處這個陌生世界的不安,讓人心中湧起一股走上前,將他抱進懷裡,並承諾畢生守護他的衝動。
“你很白,”龍劍錄說,“挺性感的。”
遙光:“你第二次說我白了,你的膚色也還行吧。”
龍劍錄沒有回答,隻是玩味地看著遙光的赤|裸背脊。
“你結過婚嗎?交過女朋友?”遙光一邊擦身一邊問,“你喜歡皮膚白的?”
“都沒有。”龍劍錄說,“雖然我喜歡女孩子,但某些特殊條件下,白且漂亮的男孩子應該也可以,前提是漂亮,不能粗糙。”
遙光:“不要胡說八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龍劍錄坐在岸邊,把手一攤。
“我是騎士,我為祭司而生。”龍劍錄說,“你呢?曾經有過喜歡的人?”
遙光搖搖頭,想不起來了。
“樹木的果實可以吃嗎?”遙光看見附近的樹上結著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果子。
龍劍錄嚴肅道:“不要亂吃,可能會中毒。你又餓了?我給你弄點動物來吃吧,但我不太會做飯,也許做得不好吃。”
遙光:“我看到一條很大的……哇啊!”
一條足有兩米長的魚張開利齒,要把遙光拖下去,龍劍錄又一個飛速轉身,把他拉回岸邊。
遙光不住喘氣,龍劍錄示意他坐在一旁,確認他在自己的注視下,然後脫下風衣、襯衣與長褲,脫得一|絲|不|掛,開始洗澡。
他的肌膚是小麥色的,身材非常勻稱,呈現出倒三角的漂亮體形,肌肉也恰到好處不顯塊頭,腹肌整齊而漂亮,腰上還有人魚線。
遙光看見龍劍錄的身體時,突然也覺得他很性感,那是雄性特有的,帶給人以力量感與安全感的信息,仿佛朝他展示著自己的強大,跟隨在他身邊,能得到絕對的保護。這讓遙光的心臟怦怦地跳了起來。
“走吧。”龍劍錄捋了下濕淋淋的頭發,將風衣與靴子掛在摩托車旁,隻穿了長褲,赤腳騎上車,“待會兒飛起來就能風乾。”
遙光說:“我建議我們不要飛行。”
“為什麼?”龍劍錄擰了下把手。
遙光:“樹派出的特彆殺手正在追蹤咱們的下落,飛起來後會遭到它的襲擊。”
龍劍錄:“你知道嗎?我最初對你的預言半信半疑,沙丘避難所這場動亂,證明你沒說錯……嗯,所以我想,也許……”
“所以你想再驗證一下?”遙光說。
龍劍錄揚眉,點頭。
遙光:“想作死就請吧。”
龍劍錄禮貌地稍躬身,啟動飛行係統,摩托車升空,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