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龍劍錄一手牽著遙光,走向城堡的側門,這裡有一個警衛通行的專用通道。
“2號不安裝監控麼?”遙光問。
“有,但是很少。”龍劍錄在陰影中小聲答道,“他自認為把避難所管理得很好,大家不想造反,不像廖賈沒事總盯著監控看。”
“事實上也是這樣。”遙光說。
龍劍錄來到側門前,此時側門尚未完全關閉,外頭正在交班,龍劍錄吹了聲口哨,引開了警衛的注意力,四名警衛同時轉頭,龍劍錄便發動能力,唰地化作虛影,與遙光從他們背後溜了進去。
幾乎沒有任何人能看見龍劍錄的身影,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得超出了人眼的影像捕捉,陽光下也許能模糊地看見殘影,但在黑夜裡,隻要他願意,大部分時候都足可隱身。
“你連這裡也很熟。”
“因為我住過。”龍劍錄小聲解釋道,“我有相當長一段時間生活在澤地,為尋找祭司而搜集資料。隻是我萬萬沒料到,‘祭司’居然就在澤地避難所,距離我如此接近。”
遙光說:“2號是你的朋友?”
“是的。”龍劍錄進入長廊,來到城堡位於山腰的露台上,說,“1號死了之後,邢武是對抗‘樹’的領袖,他曾經是副團長,也是守護者們的頭兒。最後他下令解散了騎士團。”
“所以他一直在欺騙你,”遙光說,“他明知道祭司的下落。”
龍劍錄沒有作聲,隻帶著遙光往前走。
遙光說:“今天晚上,他會去見‘祭司’,隻要跟著他,就能找到祭司的下落。”
“為什麼?”龍劍錄問。
遙光:“因為他得知了廖賈的死。”
龍劍錄:“而且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你出現了。”
遙光“嗯”了一聲,預言的指向很明確,廖賈選擇放棄,上傳自己的意識,邢武則迷戀現世,但也許雙方有著奇特的默契,這個默契建立在大家都想讓自己能控製一切上,按照自己確立的規則來運行。
前提是,彼此都不失去自己因超級能力而獲得的統治地位。
“可是我不明白,”龍劍錄現在已經不懷疑遙光的預言了,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遙光解釋道:“首先他認為自己能保護屬民,拒絕任何的變動,一旦找到祭司,你必然會要求所有的避難所協助你,朝樹發起決戰。他經曆過戰敗,不願意再冒險。”
“其次,如果樹被成功關機,雖然這麼說為時尚早,更多的人就能從服務器裡獲得基因改造的技術,屆時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基因改造,他將失去自己現在的地位。”
或許邢武最初確實想拯救所有的人,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權力腐蝕了他,導致他認為現在這樣也挺好。至於他為什麼幫助龍劍錄尋找“祭司”?理由很簡單,他們都覺得龍劍錄根本不可能找到。
現在,廖賈的死提醒了邢武,龍劍錄身邊出現了一個變數,也即是他遙光,這麼一來,邢武勢必會異常小心。
“‘樹’不一定知道邢武把‘祭司’藏起來了。”遙光道,“這麼說起來有點混亂,但大家都在上一次戰爭的失敗裡,達成了默契。樹也許認為遲早有一天,它能殺掉所有的人類,或者哪怕它什麼都不做,人類也會在一代又一代的更迭中自取滅亡。”
龍劍錄倚在欄杆一側朝下看,答道:“很好,你現在也很清楚守護者們是什麼東西了。”
龍劍錄看了遙光一眼,目光中頗有深意。
遙光從龍劍錄的那個眼神裡看得出,他確實在做一件很孤獨的事。
“所以你一個人堅持了這麼久。”遙光想安慰龍劍錄兩句,哪怕這是遲到的安慰。
“這不是有你在陪我麼?”龍劍錄笑了笑,說,“先知,你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強,邢武在你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遙光說:“你還是彆把話說得太滿了。”
這一刻,他們聽見頭頂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鐵製的樓梯開始緩慢移動,猶如在液壓係統下旋轉。
樓梯上站著一個人,是邢武!
那是個身材高大且壯碩的男人,肩寬手長,隨著他抬手,遙光在黑暗處看清楚了他的能力。
走廊錯開,再次對接,邢武就像空間魔術師般,徑直走過重新排布的長廊,在迷宮般的城堡內穿行。
龍劍錄握住遙光的手,化作虛影把他一帶,跟上了邢武。
在邢武前進的路上,所有的門都自動開啟,他偶爾隻是抬手,牆壁就現出了暗門,他像個魔法師,站在一個露台上,左手虛晃,磚石便重重散開,讓他進入,並再次並攏。
他們差點被石頭擋住了去路,但龍劍錄對時間流動的控製在此刻發揮了極強的力量,就在牆壁再次拚合之前,他側過身,摟著遙光,傾斜身體,閃了過去。
邢武停下動作,轉身注視磚牆,顯然感覺到了異常。
但一切都恢複了原狀,遙光不敢喘氣,與龍劍錄伏在天花板的石橫梁上,緊張地看著邢武。
邢武略顯遲疑,但沒有耽擱,繼續前行。
下一刻,邢武麵前厚重的鐵門打開。
“你又要做什麼?”囚室裡,一個男性的聲音質問道。
遙光湊到龍劍錄耳畔,緊貼著他的耳朵,極小聲道:“就是他,那是祭司。”
“你不是說是個女孩子麼?”
“呃……”遙光說,“我先入為主了。這是我唯一的一次預言出錯,你還是可以相信我。”
龍劍錄握著遙光的手稍一緊,示意自己知道了。
踱步聲響起,邢武的聲音隨即傳來,帶著幾分沙啞。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邢武說,“外麵有人在找你,我不能再像現在這樣保護你了。”
“你把這叫保護?”那聲音憤怒地說,“把我帶到你的避難所裡,每天被關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這就是你的保護?”
“如果落在殺戮者的手上,”邢武低沉的聲音說,“你相不相信,它們第一時間就會殺了你?”
“祭司”不作聲了,顯然承認了邢武所言。
“現在,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邢武說,“這世上,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做到,但我相信你可以。隻要你照辦,從他死的那一刻起,你就真正地自由了,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當然,留在澤地避難所也可以,我不會再限製你的行動。”
囚室內陷入了安靜。
“我要怎麼做?”祭司的聲音道。
遙光看了眼龍劍錄,龍劍錄的臉色陰晴不定,緊緊注視著那鐵門。
但裡麵沒有再傳來交談,邢武似乎朝祭司出示了什麼,並等待著他的回應。
“你認真考慮下吧。”邢武說。
“我要怎麼找到這個人?”祭司問道。
邢武說:“我會秘密安排你到某個地點,屆時他自然會來找你。”
說完這句,邢武沒有再多言,鐵門開啟,他再次穿過走廊,就此離去。
“等等……”遙光感覺到龍劍錄的心情已再按捺不住,“等等啊!”
龍劍錄已飛身下了橫梁,快步來到鐵門前,一手不住發抖,推開了鐵門。
內裡的光芒投出,遙光抱著橫梁,卻不敢大聲喊叫。
“你先讓我下來……”
龍劍錄卻再聽不到遙光的聲音了。
房間布置得豪華又舒適,祭司以為邢武去而複返,充滿了驚訝,朝外望來。
“你又是誰?”
那是個瘦弱的少年,他一頭卷發,穿著寬鬆的白色衣服,坐在一張沙發上,房內堆滿了書籍與生活用品,沙發一側有個陽台,星光正從陽台外灑入。
龍劍錄一身工裝,怔怔看著他,從房外走進。
“你想做什麼?”他警覺地看著龍劍錄,說道,“給我出去!否則我喊人了!”
龍劍錄的聲音居然有點發抖:“祭司,我是來救你的。”
“你是……”祭司仿佛明白了什麼,說,“你是3號?你是大騎士?”
龍劍錄朝前傾身,繼而單膝跪地,左手按著右肩,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說道:“祭司,我前來帶你離開,前去拯救被樹摧毀的世界。”
祭司的眼裡充滿了震驚、懷疑,驀然站起。
龍劍錄:“這些年裡,我一直在找你。”
遙光抱著橫梁,幾次想跳下來,但實在太高了,貿然躍下一定會摔斷腿,最終他忍無可忍,吼道:“預言!邢武又要來了!”
龍劍錄轉身,房外,走廊儘頭的磚石牆再次轟然開啟,飛散,邢武進入了走廊。
“還好我覺得不對,回來看了眼。”邢武說,“老朋友,這麼快就來了?怎麼不先找我敘敘舊?”
龍劍錄當即擋在祭司身前,麵朝邢武,沉聲道:“2號,你瞞了我多久?”
“放下你那無聊的使命吧,”邢武說,“現世已非昨日,再執著於這些事,還有多大的意義?”
龍劍錄抽出腰畔的刀,沒有再說話,緊盯著邢武的手。
“2號,3號,你們不要在這裡打架!”祭司臉色頓時變了。
“能不能先讓我從這裡下來?!”遙光還坐在橫梁上,大聲喊道。
邢武被吸引了注意力,萬萬沒想到這裡還有人,抬頭一瞥的瞬間,龍劍錄已化為虛影飛去,刀刃直取邢武咽喉!
但邢武速度也極快,磚石疾射,在短短的半秒內,封住了龍劍錄的一刀!
遙光與祭司隻覺眼前一閃,整條走廊就徹底垮塌,邢武飛上空中,巨石從城堡東側斷裂,解體,山搖地動之下,接連朝著龍劍錄飛射!在龍劍錄眼裡,猶如流星暴擊般的石頭的速度隻能用“緩慢”來形容,他再次躍上空中石塊,借力朝邢武飛去!
邢武卻不給他近身的機會,隻在空中不斷飛旋,調集地麵的岩石脫離建築,朝著龍劍錄飛速聚合,橫梁斷裂,從遙光身體下“咻”地被抽走,隨即他大喊一聲,摔得頭昏眼花。
“彆看了!快找地方躲起來!”遙光朝祭司喊道。
“你又是誰?”祭司莫名其妙道。
遙光跑上前,拉著祭司,開始躲藏,龍劍錄仍然在空中不斷飛躍,借著紛飛的岩石一再接近邢武。
“這裡要塌了!”遙光朝天空喊道,“把他弄走!彆在這裡打!”
龍劍錄飛上高空,邢武卻抽身向更高處,下一刻,所有的巨石全部墜地,發出巨響。
龍劍錄瞳孔驀然收縮,失去了借力,他從近四十米的高空直墜下來!
遙光拉著祭司,從不斷垮塌的城堡中逃離,抓到一本書,朝著天空中用儘全力,旋轉著甩出!
“這裡!”遙光喊道。
龍劍錄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在那一瞬間,他踏上了遙光扔出的書本,轉身飛出,落向島嶼外的湖水中。
整個澤地避難所在連聲巨響中醒了,居民們全部跑出住所,望向天空。
遙光趁著沒人注意到他,帶著祭司,一路衝出城堡,跑到公園開闊處。
邢武於高處懸浮,猶如俯瞰眾生的神祇!
“龍劍錄,大騎士,”邢武說,“閃博士賦予每個人的使命已經結束了!新的時代已經到來!”
邢武飛向島嶼外的環湖,那是真正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僅一抬起手,上萬噸的湖水便隨之升起,形成驚濤駭浪,在空中飛速卷動!
2號與3號的大戰簡直是巔峰之戰,所有人抬頭看著那一幕,發出驚恐的叫喊,生怕湖水突然就從天上砸下,衝垮整個澤地避難所。
但下一刻,高處傳來另一個聲音。
“還沒有!”龍劍錄吼道,“你這個欺騙兄弟的騙子!”
一道閃光出現了,龍劍錄騎著他的飛行摩托,以最高速度斜斜從湖畔飛來,疾射向邢武,身在半空中的一刻,他棄了摩托,亮出右手短刀,頃刻間已抵達邢武身前。
水流卷來,邢武猛地後仰,胸膛被劃出一道血痕。
時間流動恢複,刹那驚天大浪朝著澤地避難所砸下,邢武與龍劍錄在水流中墜落大地!
遙光在怒海般的湖水中暈頭轉向,不知道抱住了什麼,被水流衝開。
世界恢複安靜,遙光濕漉漉地起身,轉頭四顧,喊道:“龍劍錄!”
但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升了起來,在離地數十公分處懸浮。
邢武捂著胸膛的傷口,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
邢武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遙光沒有回答,邢武望向遠處,已經再看不見龍劍錄的身影,警衛們紛紛湧來,祭司也不見了。
邢武咳嗽數聲,吩咐道:“把這小子給我帶上去,我要好好審問他。”
“彆過來!”遙光喊道,“龍劍錄,無論你在哪裡!快帶著祭司走!”
“你這混賬,還不老實。”邢武抬手,一塊磚石飛來,在遙光後腦勺上一拍,他頓時眼前發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