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課是早讀，上完後的課間十分鐘，是各科的課代表催繳作業時間。

早到的一些同學已經將昨晚下發的試卷上交了，任梨並不知道四中的規矩，況且她坐校車來得晚了些，所以還沒來得及。

張心桐算是住校生，來得早，作業也交得及時，這會兒一邊吃著早點，一邊指導任梨該把這些作業交給誰。

“梨梨，語文是唐曉雲的，我幫你遞給她。”她啃著一個飯團，順便又瞥了一眼旁邊周琦的空位，繼續道，“數學嘛，是你同桌的。”

任梨整理數學試卷的手停了下來：“嗯？”

張心桐看了一眼任梨隔壁同樣空著的位子，這會兒聞碩又不知道去哪兒了，繼續道：“他是我們班的數學課代表。”

任梨哦了一聲，才一節課，她就已經覺察到，自己的這個“新同桌”，好像並不怎麼好相處的樣子。

“梨梨，你手機在麼？你借一下，給周琦打個電話。”張心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的手機一早就鎖在了教室前櫃子裡，這會兒時間不夠，想借還沒來得及鎖起來的任梨的。

任梨點了點頭，然後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趁張心桐按電話號碼的時候，將自己的那張數學試卷，整整齊齊地放在了聞碩的桌上。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任梨想。

另一邊，張心桐已經將手機遞還給了她：“電話沒打通，早讀缺勤，他還挺勇的。”

任梨還不知道張心桐說的“勇”是什麼意思。辦公室裡，聞碩已經提前體驗過了。

第一節早讀剛過，他就被班主任賀光叫進了辦公室。

聞碩跟賀老師的關係一向很好，因為是重點班，又是好學生，所以賀光每次跟聞碩在辦公室聊天，也隻是以談心的語氣，然後循循善誘。

“新學期還習慣吧。”賀老師道。

聞碩：“還行。”

賀光端起水杯，戰術性喝水：“昨天，你跟周琦乾嘛去了。”

“跟同學過了個生日。”聞碩倒也沒瞞著，他在賀老師麵前，一向很坦誠。

聽他都實話實說了，賀光放下水杯，這才稍加嚴肅了起來：“過生日能過到酒吧去？你們這一個個的，都還未成年吧，高三了，要有危機意識了……”

賀老師數落個沒完，聞碩將頭轉向窗外，看著陽光透過枝葉的陽光，直到賀老師一口氣說完，再次喝水的時候，聞碩才將臉轉了過來。

“所以說，未成年真是麻煩。”

他這句話未落，賀光的聲音又提高了：“成年人的世界才沒什麼意思，不像你們，處在人生中最好的年紀，所以你們更應該好好珍惜最後的校園時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聞碩在看到第二隻鳥兒落在窗外的樹乾上的時候，上課鈴就響了起來，他趕緊跟賀老師道彆，準備回教室了。

“數學卷子放您桌上了，周琦他上午去醫院了，說跟您請假了，所以除了他，應該都收齊了。”

他是來辦公室送作業途中才被賀光逮到的，周琦去醫院的事情也是他下課前才知道的，雖然這次又不知道因為什麼借口，可能是早起發現遲到了，或者作業沒寫完，沒辦法解釋索性就去醫院看病了。

隻是，賀光到底是從哪兒知道他們幾個人昨天事情的，這是個好問題。

話說完，聞碩就打算回教室去了。因為上課了，所以走廊裡很安靜，聞碩特意繞了個遠路，從其他的班級轉了一圈，才回去的。

他知道這一節是物理課，他物理向來很好，好到就連物理老師都對他格外的寬容，所以少聽幾分鐘也沒什麼問題。

好在17班的後門永遠為他敞開，聞碩進了教室，對講台前的物理老師點了點頭，在自己的桌前坐了下來，隨後就看到了桌上的那張數學試卷。

他對著那莫名出現的數學試卷愣了一會，方才他明明已經數過了，除了周琦，班上所有人的都已經齊了，數目都是對上的，所以這一份又是誰的。

聞碩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記憶水平，班裡麵四十三個人，他翻看試卷上的名字一遍，就會知道是誰沒交作業，此時桌上的那份試卷，並沒有寫名字，字跡很雋秀，但卻十分的陌生。

這場事故，堪稱他課代表生涯的滑鐵盧。

身旁的女生正抬頭認認真真地聽著物理老師在複習高一的課本知識，她時不時低下頭，認真地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時而又若有所思。

她校服很新，睫毛很長，皮膚很白，人很安靜，所以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她低頭時候，頭繩上的那顆小星星會隨著書寫的節奏跳動……

等回過神來，聞碩發覺自己好像又盯著她看得時間有些長了。

應該是開不起玩笑的那種人，聞碩在心中得出了結論，或許還不怎麼好相處。

聞碩好像知道自己桌上的試卷是誰的了，於是一伸手，將試卷遞了過去。

任梨正隨著老師的視角重新審視之前學到的知識，物理好難，一直是她的弱項，尤其是最後的那個綜合性的大題，她向來寫不到第二問，心裡正歎氣，一旁的桌角突然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敲了兩下。

任梨抬頭，看見對方指了指自己的那份數學試卷，以為他要確認是不是自己的，於是點了點頭。可聞碩聽聞，卻微微地皺起了眉。

他本來是打算問任梨名字的，好寫在試卷上麵，可對麵的人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他的喉嚨莫名開始發緊，後麵的那一句也咽在了喉嚨裡。

聞碩伸手，將任梨放在書桌上的課本拿了起來，翻到了第一頁，終於看到了在自己身旁坐了一節課的安靜女生的名字。

原來她叫任梨。聞碩心想，然後抬手在那張數學試卷的空白處，寫下了她的名字。

聞碩的字跡自帶一股灑脫的飄逸，雖然會連筆，但放在一起卻很工整。任梨看他這一番操作愣了半晌，後來才想起來，自己忘記在試卷上寫名字了。

她小聲地對聞碩說了句謝謝，然後才覺得，今天對這位新同桌，說得謝謝好像有點多。

聞碩拿過了任梨的試卷，隨手就放在了自己的桌上。他剛才隻是想知道任梨的名字而已。照早上這個架勢，如果自己再去辦公室一趟，沒準又會被留下來念叨十幾分鐘。況且這次的數學作業他看了，都是基礎題，題型簡單，自己抽幾分鐘給任梨評完就得了，犯不著要再去一次辦公室。

直到上午的課上完了，周琦的身影這才慢悠悠地出現在了教室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