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聲門響,江眠月甚至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外頭剛剛初生的朝陽,那門便把外頭的所有景色給遮住了。
她認命般的轉過身,低頭行禮,“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這些拿去。”祁雲崢卻並沒有為難她什麼,而是麵色自然的從桌麵上拿出一疊紙來。
江眠月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祁雲崢手中的東西,她極為注意不碰到他的手指,動作略顯彆扭。
祁雲崢見她如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垂眸,並沒有作何反應。
“今日廣業堂額外屬文一篇,傍晚時收上來。”祁雲崢慢條斯理說,“去吧。”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謝……祭酒大人。”
她抱著那一疊東西告退,離開敬一亭的時候,才狠狠鬆了口氣。
很好,很好。
與昨晚的驚慌失魂相比,今日再見他,她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著實是件可喜可賀的好事。
而且,經過昨日與剛剛的相處,江眠月一直在想,祁雲崢究竟有沒有前世記憶這個問題。
她昨夜其實刻意注意過他的說話方式,以及今日他落座的動作與神態,雖然他依舊是他,可卻總有一些微妙的區彆。
上輩子他宛如一張時刻繃緊準備殺人的刀,從未有放鬆警惕的時候,時常令人發自心底的感到恐懼,而如今,他行事雖依舊滴水不漏,可目光卻時常溫和,到底是與上輩子不同。
難道他……真的不記得了?
江眠月這樣想著,卻覺得還是有些不能確定,畢竟她也不是祁雲崢肚子裡的蛔蟲,此人心機深沉,萬一他有記憶,故意試探自己呢?
她皺眉往前走,正要去廣業堂,卻在前麵不遠處,遇到了還未走遠的尹楚楚。
尹楚楚個字高挑,皺眉看著她,站在淡淡的陽光之下,十分醒目。
“江監生。”尹楚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東西,似乎故意想要跟她搭話,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祭酒大人額外布置的工課,讓廣業堂的監生們按題屬文一篇,晚上交給他。”江眠月解釋道,“目前其他二堂應當是沒有這項工課的。”
尹楚楚愕然,眼眸中自然流露出些羨慕,“真好。”
江眠月一愣,她看著尹楚楚流露出的情緒,那是真的羨慕,並非作偽。
江眠月倒是有些意外,看來這位姑娘是真的很喜歡讀書,心中不覺對她多了些好感。
她笑道,“我希望廣業堂的其他監生們,也能如你的反應一樣。”
尹楚楚見到她燦爛的笑容,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江眠月覺得她似乎有其他話要說,便也不急著走,在她麵前站定,靜靜等著她說。
“你……”尹楚楚開口。
“嗯?”
“罷了,沒什麼。”尹楚楚有些懊惱,“我該去上課了。”
江眠月疑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她所料,當她帶著那份額外的工課來到廣業堂中,分發下去的時候,大部分人發出了哀嚎聲,其中便包括可愛的蘭鈺。
她抱著腦袋,愁眉苦臉的,翻來覆去因為這多出來的工課而頭疼。
江眠月就猜到會如此,他們剛剛得知即將開始的功課相當繁重,額外要寫完這篇文章,便要多花許多功夫,甚至沒有時間用午飯。
而這隻是正式開課的第一天。
不是每個人都是尹楚楚。
江眠月看著眾人不滿的模樣,以及偶爾對她傳來的打量視線,不禁有些懷疑,祁雲崢這是第一日就為難她這個齋長,看她能不能處理好諸位監生的情緒問題。
便像那些牧羊犬,上任第一天,要先製服頭羊。
一會兒博士便要來講課,現在還沒人找她麻煩,但這並不表示一會兒沒有。
江眠月做好了心理準備,將該說的事項說完之後,便開始分發手中的那疊東西。
她發現,那紙上的題目是刻印監本的書庫印成的,油墨不像墨汁,不透紙背,如書卷一般好看。
江眠月想起國子監有名的監本書籍,不由得心中微微激動,國子監刻書聲名遠揚,一書難求,她如今卻能用上國子監自己刻印的工課!
江眠月已經有些迫不及待,連帶著發放的速度也快了許多,恨不得現在便能仔細看看那油墨所印的工課是什麼模樣。
發完所有人之後,江眠月拿著最後一張,來到蘭鈺身邊替空著的位置上,滿懷期待。
她興奮的翻看那張紙,卻忽然發現,自己手上的這張,似乎有些不對勁。
“咦,你的好像跟我們的不一樣。”蘭鈺湊了過來,“怎麼回事。”
江眠月看著自己手上那份力透紙背的字跡,再翻看背麵,果然……暈染了墨汁。
這,這是……
“這是不是祭酒大人出題時的手稿?”蘭鈺驚歎道,“這字可真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