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淩雲都沒說什麼話,隻有幾次似乎欲言又止。莫道窮隻當他是擔心接下來的手術,安慰了幾句就開始扯些有的沒的,試圖讓淩雲放鬆一點。
說著說著就莫名其妙的講到了女人的問題上。人說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隻有三個話題,槍,馬,還有女人。這大概是幾十年前的論調了,現在得改一改,足球,汽車,和女人。
隻有女人這一點沒變,可見男人眼中“色”總是淩駕於一切其他娛樂活動。
莫道窮笑著說起上大學的時候同宿舍有一哥們兒為了討得護理係小係花的芳心而花樣百出,抱著吉他在人家窗下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結果因為嗓音太像狼嚎長相太像狼人表情太像色狼而得了個拚命三狼的稱號,說完自己先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手一抖差點把車子開進花壇裡去。
淩雲嘴角牽了牽表示有聽到。
莫道窮不滿,說,我的笑話有這麼冷?重新笑一遍!
淩雲還真的重新笑了一遍,笑得眉眼彎彎露出八顆牙,莫道窮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講下一個哥們兒的故事。
淩雲在他又被自己逗樂的時候輕輕的問,那麼父親您呢?有什麼喜歡的女孩子沒有。
莫道窮就沉默了。
吳霞的臉再次浮上眼前。跟那個沒良心的好上之前總是素麵朝天,後來為悅己者容也會化點兒淡妝,但是真的很淡。那個年代化妝好像是隻有留過洋的和不正經的才會做的事,一般人心目中根本就沒這個概念,就算改革開放了搞承包,發了財,渾身上下掛滿金鏈子銀環子,臉上還是一片風吹日曬的烏黑油亮,夏天泛著紅冬天興許還有幾個凍瘡。
當時滿學校的女生裡化妝的就這麼幾個,吳霞是其中長得最漂亮,也是掌握化妝技巧最好的一個,每每她走過就會有人在後麵指指點點批評這批評那,但就是忍不住偷偷看。女生帶著幾分酸,男生帶著幾分辣。
莫道窮是少數從來不參加討論的那一個。他看吳霞的眼神不酸不辣,是鹹的。
那是淚水的味道。
再後來……再後來就沒有了。莫道窮印象裡淡妝之後就是那兩個濃黑的眼圈和慘白的臉,彆說化妝,就是原本的自然光彩也消減了大半。但是莫道窮還是覺得很美。
莫道窮微微笑了笑,為自己當年的盲目。
淩雲看著莫道窮沉默的側臉,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讓他心裡一陣酸澀。莫道窮是想起了誰,淩雲其實知道的。季老爺子以前閒聊的時候說起過,道窮這個傻子啊,大學的時候被美人蛇咬了一口,現在四十多了還怕井繩呢。
淩雲很後悔問了那句話。就算莫道窮再怎麼沒常識的在自己這個同性戀,而且還是對他有意思的同性戀麵前大談女人讓他聽著彆扭,就算自己再怎麼在意在自己還沒來得及出生的時候,莫道窮的情感生活,也不該提這種話題給自己找罪受啊。
會這麼說話不經大腦,大概是因為剛剛那個女人的原因吧。雖然當時莫道窮的表情遠稱不上愉快,但是很自然很放鬆,和麵對自己的時候不一樣。
淩雲有點鬱悶,於是,一句更加不經大腦的話就這麼說了出口。
“剛剛那個女人,達得到父親的標準嗎?”
莫道窮愣了愣,然後就笑。達得到嗎?根本就不存在這個問題麼,他莫道窮早就沒那個心思了。但是想起來剛剛那個想不起名字的女人其實還是挺漂亮的,除去化妝的話。
而且仔細看,眉眼間居然有點兒像吳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