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我想看你演公主。”“……(1 / 2)

自那次高空拋玫瑰後,許湛好像收斂了似地甚少再來作妖,路瑾嚴一心進行他的實驗室項目,某天開完會議後走出實驗樓時低頭一看手機,已經快到國慶了。

新項目進行得沒他想象中那麼一帆風順,他們做的選題來源於費教授手下在研課題中的一個子題,前期立項非常順利,然而一路推進到現在,不少內部問題都相繼暴露了出來,首當其衝的就是組員間不儘人意的配合。

他們研究的是數據庫算法優化開發相關,路瑾嚴負責實驗設計和執行一環,然而一周過去了交接數據的那位同學還是沒動靜,他這一周裡打了幾遍電話過去詢問,第三次人才接,張口就說做問卷調查的程序崩了,讓他幫忙看看修下BUG。

路瑾嚴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冷冰冰地讓人去找導師處理問題,或者乾脆把他那份任務也轉給路瑾嚴,他自個兒可以直接卷鋪蓋走人。BUG爺當場掛斷電話,又過了兩天,也就是今天的組會上,他才知道這人去找負責人舉報撐腰了。

負責人換誰不好,偏偏是夏潤。

路瑾嚴其實不太清楚自己和他有過什麼瓜葛,但對方若有若無的敵意他是能察覺到的,而且在這次會議上分外明顯。

“如果所謂的團隊協作能力就是互相扯後腿、並且一直縱容這種現象發生導致效率為負的話,”路瑾嚴將彙報材料扔到桌上,“那你口中的這個詞也太廉價了。”

夏潤坐在他對麵,臉色鐵青,周圍一圈組員個個縮著脖子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今天導師不在,是夏潤自發開辦的階段性彙報會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愛攬活兒,但攬的都是軟功夫活兒——比如人員交接和溝通——否則他也不會爭在第一個去找導師申當負責人了。

他自認為自己在這塊做得很完美——態度熱情,溝通積極,待人親切,隔三差五還組局拉人去打球喝酒——當然這些局都沒叫過路瑾嚴——足夠的表麵功夫和大方的請客開銷讓他賺足了讚美和麵子,組員們一口一個的“夏哥”都讓他有些飄飄然了,以至於他在接到調查員打的小報告時自覺身後背靠著一群兄弟的支持,理所當然地順著自己的性情陰陽了路瑾嚴兩句,結果被毫不留情地懟回來時,心頭產生了強烈的落差感。

而落差感誕生出惱羞成怒的憤懣。

路瑾嚴沒理他的情緒如何,現場修改了一遍項目分工和環節設計後將改版過的問卷程序包共享到項目群裡,低頭開始收拾東西:“我的彙報結束了,無論你們是按之前的還是我改的方案做,各自的任務都應該清晰明了,少點逾矩和渾水摸魚對誰都好。”

夏潤陰沉沉地盯著他的手上動作,麵色不虞:“後麵的組員彙報成果你一個都不聽?他們是你的合作夥伴而不是工具人,彆把自己捧得太高。”

路瑾嚴不愛和人溝通,尤其非常討厭和顛倒黑白搬弄是非的人溝通,夏潤剛好是他最不想交流的那種人。

他在頭也不回地原地走人和走之前放兩句狠話讓本就不善的關係雪上加霜中選擇了後者。

他將單肩包甩到身後,站起身來俯視圓桌對麵那雙陰冷中帶著防備的眼睛,夏潤因為他的動作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暴露了他在麵對路瑾嚴時不自覺的緊張。

他聽見那人用萬年不變的淡漠腔調甩下來幾句話:“第一環的數據收集就沒做好,後麵的人員能彙報些什麼?浪費三個小時把上一場組會的內容複述一遍然後探討晚上去哪家店裡聚餐,你想讓我聽這個?”

倒數第二句話猶如點燃的導火索,讓夏潤一時氣血上湧,腦袋都有片刻的空白。

因為路瑾嚴說的是實話,非常難聽的實話,一個像自己一樣懂點人情世故的人絕對不會說的實話。

路瑾嚴走了,開門時有秋季的涼風流入室內,把每個被暖氣熏得昏昏欲睡的成員冷得一激靈。

打小報告的那位數據分析員拍了拍夏潤的胳膊:“彆理他,一個大二的拽成什麼樣了,我看他早晚會栽。”

夏潤臉色難看得像剛被揍過一般,血液翻騰之際努力平複被激得過高的心率,末了才恢複到人際交往中那套親切有度熱情有禮的樣子來:“嗯,不管他了,我們繼續開會吧。”

托路瑾嚴的福,本來想要討論餐廳菜品的人這下全都噤聲不敢講話了,整個會議的內容和時間硬生生砍掉了一半,到最後彙報人支支吾吾地實在說不出什麼來了,強留人下來硬聊也沒用,於是草草結尾作鳥獸散了。

組員陸陸續續地都離開了會議室,空空蕩蕩的房間裡最後隻剩下夏潤一個人坐在原位上,過了半分鐘,一聲巨響從門內傳來。

夏潤將手裡的材料狠狠地扔在桌麵上,猶嫌不夠一般地拿起來,又用力甩到地上,嘴裡沒忍住蹦出來兩句臟話,剛剛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心血氣又翻湧了上來。

他的腦子裡全是路瑾嚴對他甩材料的畫麵,驅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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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瑾嚴回到宿舍後沒看見程昭,問了後才知道是跟朋友組團去劇本殺酒店刷夜去了,聊完順便翻看手機回複未讀消息,中間看見許湛給他發了條微信。

【瘋掉的萬尼亞:你國慶回家嗎?】

再往上翻,一排過去全是白色氣泡的單方麵輸出,內容全部一致,分彆是早上七點半時的一句“早安”和夜裡十點整的兩個字“晚安”,每天準時向他送來貼心問候,風雨無阻,比程昭每次定了又按掉的鬨鐘還準時,即使對麵那個名為“。”的微信賬號跟死了一樣毫無動靜。

路瑾嚴把他從黑名單裡拉出來的當天就按了消息免打擾,一開始全都已讀不回,後來許湛每發滿一屏幕的早安晚安他就象征性回一個標點符號,代表一期晨昏定省的結束,然後清掉聊天記錄,不然占內存。

這會兒還沒到十點就有消息冒出,配合上麵一溜整整齊齊的二字氣泡顯得十分突兀。

【瘋掉的萬尼亞:一起?】

路瑾嚴看了一眼,想不明白對方到底是從哪獲得的信心讓他覺得自己會答應和他坐同一班飛機。

況且他國慶節也不回家。

路母不是那種會在門口翹首以盼愛子歸來類型的媽媽。要是聽說兒子背了一身沒做完的項目和未執行的策劃進門,她可能還會斥責他不分輕重,把人遣送回學校繼續趕ddl。

還在讀中學的時候每年的國慶節就是補習寫作業模擬考三等分,大一的國慶節他回過一次家,九月三十號夜裡的航班,他在家裡呆到第二天早上才等來通宵加班後的母親,路女士對於他未告知自己提前回家的行徑很是震驚,百忙之中抽冗陪他坐了半天,然後去律所加了五天半的班。

路瑾嚴是第六天早上走的,臨走前他問路女士案件進行到哪一步了,電話那頭傳來資料被快速翻動的聲音和鍵盤敲擊的脆響,然後他聽見她說,明天就結案了。

我走了。他這次選擇告知自己的母親。

嗯。路女士依舊忙得難以抽空分出一點情緒給他,過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她對他說,國慶節快樂。

那是國慶假期結束的前一天。

被這樣嚴苛又不近人情的教育方針從小養到大,路瑾嚴也沒什麼思鄉歸鄉的念頭,感性的心緒被壓抑久了,漸漸就真的和他本人產生了一層隔膜,他透過這鏡子一樣的隔膜觀察自己和審視自己,然後不再理解那些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