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帝國,王城,萊斯特。
時鐘的指針停在六點附近,天光朦朧,晨色破曉,中央教廷還未開放,宮殿的前庭已經站滿了負責平民魔法覺醒事宜的白衣教眾們。
作為主要負責人的格諾大主教站在前庭中央,叮囑了幾句,又踱步到隊伍末尾,將新製的教袍和麵紗塞到了恭敬低著頭的西芙手裡:“穿上教袍,戴好麵紗,等儀式開始,你隻需要負責名單分類就好了,彆的不用操心。”
“是。”西芙順從點頭。
格諾盯著西芙頭頂的發旋看了會兒。
想起前幾日下屬彙報的給下馬威不成反被西芙陰陽怪氣的事情,格諾一口氣堵在胸腔,隻覺得眼前這位善於哄騙聖子的少女越看越詭計多端。
蠱惑人心的魔女。
滿是心眼的狡詐狐狸。
這種人就不該出生在光明帝國,金錢利益為上的大地之國才適合她。
格諾在心裡狠狠咒罵著西芙,無能狂怒過後,又拿她沒有什麼辦法,隻好語氣陰惻惻地威脅道:“你身上可是擔負著聖子的期許……要是事情做不好,我看你在中央教廷繼續學習也是丟臉,還不如趕緊回到家裡去。”
“是,尊敬的格諾大主教,您說的都對。”
西芙麵對威脅,報以純良的笑臉。
她的話表麵上跟那些戰戰兢兢的底層教眾沒什麼區彆,可尾音輕快的語氣卻怎麼聽都讓格諾感覺到她在敷衍和愚弄自己。
格諾還想再教訓幾句,大門卻在六點正時徐徐打開了來。
中央教廷的外圍擠滿了年輕男女,偶爾還有一些眼含期盼的年長家屬陪同在側,四位接引的教眾在高大的純白圍牆邊站好,外門開放,大家自覺排起長隊,填好身份信息,再由魔法檢測過是否符合後,五個一批進入前庭。
為了方便名單分類,教廷將參加儀式的年輕人們按性彆分為兩隊,而西芙正好被格諾安排來負責女性平民的魔法覺醒儀式。
來自王城和周邊的男性平民靠近神之所在地,一百個裡麵還能挑出一兩個覺醒低級魔法,而女性平民,卻是一千個人裡麵都未必有一個。
格諾的本意是表達對於西芙的輕視,卻誤打誤撞遂了西芙的心願。
木質方桌上鋪著猩紅而華貴的紅天鵝絨,在雕刻成麥穗狀托舉的純金支座上方,一顆透明的水晶球流轉著群星閃爍般的光澤。
這就是用來檢測體內是否含有魔法以及魔法具體幾級的工具。
西芙在最初進入學院時也是依靠了它。
傳聞中央教廷隻有五顆,每一顆都無比金貴。
在打量水晶球的時候,最先一批的平民少女來到了西芙眼前的不遠處,看得出來是特意打扮過的,身上的衣服比西芙那天見到的諾瑪好一些。
但從眉眼到身形舉止,都反應出情不自禁地瑟縮和顫抖。
西芙默然,忍住了喉嚨即將溢出的歎息之意。
這就是大家都擠破頭想要擁有魔法的原因——力量全無的普通人,在靠近魔法氣息濃重的地方時,連最基本的得體和自在行動都難以維持。
“安娜·卡特。”
“伊莎貝拉·坎貝爾。”
“蕾拉·米勒。”
……
白衣教眾唱名,少女們依照順序,在念完禱告太陽神的告詞後,張開五指,將手心貼在水晶球的頂端,等待著水晶球給出結果。
西芙坐在名單分類的座位上,看著每一束蘊含著平民們希望的水晶球緩緩亮起,又在三秒後無情的熄滅。
起初她也會為無法覺醒魔法的平民感到遺憾。
但這樣進行三個小時,西芙的心情逐漸變成了麻木。
旁邊百無聊賴的兩個白衣教眾小聲聊起天來:“哎,按照這個進度,我們應該比隔壁結束得早很多啊。”
“要我說,沒什麼必要給她們特地開辟個儀式吧?”
另一個偷偷豎起手指點了點那些還在排隊的平民少女,“我記得前兩個月一共也就覺醒了兩個女的,還都是最低階的一級光元素親和力。”
“沒辦法,畢竟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連魔法學院裡的那些貴族小姐也沒幾個擁有高階親和力啊。”
西芙不想再聽下去,重重咳嗽兩聲,她站起身,走到看守在水晶球旁的教眾說道:“你在這裡也累了,我來幫你看一會兒吧?”
“你?”
“是呀,大不了你坐在那裡看著我就好啦。”西芙的音調又軟又輕。
教眾借著教袍的掩映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膝蓋,暗想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聖子的學生倒是很有眼色,反正看守水晶球、記錄有沒有覺醒魔法的工作很簡單,他在不遠處坐著看著,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便答應下來。
又一組平民少女進入前庭,西芙看著一張張陌生而年輕的臉頰。
她不知道該不該希望她們覺醒魔法。
不覺醒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改變生活。
覺醒了又或許會遭到危及生命的苦難。
但無論如何,西芙站在水晶球前,虔誠地合攏手掌,她看了一眼神殿中央高高在上的神像,轉頭對她們真心實意地祝願道:“願太陽神庇護你。”
……
一直到中午吃飯,西芙這邊也沒有出現過一個覺醒魔法的少女。
白衣教眾將前庭的平民都帶了出去,由於下午還有半場,所以午餐很簡單,烘焙的小麥麵包佐以樹莓酸甜醬,還有牛奶和紅茶可以選擇。
西芙在男性主導的教廷,哪怕度過將近一個星期,依然顯得格格不入。
她一邊啃著麵包,一邊留神聆聽餐桌那頭教眾們的低語。
平民男性一上午覺醒了三位。
有個人知道自己體內一輩子都不會擁有魔法,坐地大哭了起來。
還有人不相信,求著教眾們再測試一次,結果被轟了出去。
對比他們,西芙這邊的少女們簡直有禮貌到如同天使,偶爾又那麼一兩個紅了眼圈,也沒說什麼,隻是致了一禮就從側麵出去。
西芙將麵包拉長又搓扁,放在嘴裡小口嚼著,目光散漫地逡巡。
她有些擔心如果這個月王城之內沒有合適的少女,加害者會不會去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綁架其他覺醒者,直至完成供給偉大之主的祭品數量。
西芙的視線轉到餐桌最靠裡的角落,一位衣飾紋路不同的教眾引起了她的注意——雖然也是白袍,但他的下擺處用金線繪製著鳥類的圖騰。
他看樣子也在吃飯,手上卻一頁一頁翻閱著今日參加覺醒的平民資料。
有點奇怪啊。
站著維係秩序都半天了,誰會在休息的時間還繼續關注著工作。
西芙暗暗起了疑心。
她在那個奇怪的教眾注意到這裡前,趕緊挪開了眼睛,小步來到自己唯一相熟的白袍教眾身邊,“嗨,修斯。”
修斯是服侍聖子起居的教眾之一,相處算不上親近,但對她還夠意思。
“怎麼了?”修斯咽下嘴裡的食物,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