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燼年:【剛剛發現早上那個飯盒忘記在我家了,現在給你拿過來?】
林歲昭咬了咬嘴裡的軟肉,不知道該怎麼回複他才能不讓情緒外露。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開始震動。
【陳燼年拍了拍“我”放了一隻羊兩隻羊。】
這是她上周剛換的拍一拍回複。
陳燼年:【?】
大概是見她久不回複,陳燼年又發過來一條:【行吧,明天給你送過來。】
林歲昭摘下框架眼鏡,視線裡聊天框的消息被模糊成一片,隻分辨得出他頭像那片黑。
林歲昭按著還在流淚的眼皮,突然就笑起來。
陳燼年,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好啊。
她突然想起有過一段時間,文理分科那段日子,自己是有嘗試過,想要不再喜歡陳燼年的。
林歲昭是很擅長剖析自己的人,她明白自己身上所具備的大部分弱點,也大概能估量出自己對傷害的承受值,這是不在父母親身邊長大的小孩的必備技能,這個技能也正幫助她在周圍人的冷暴力下儘量坦然地生活。
所以在她發現,自己在暗戀這件事上失去了最基本的預判能力,她無法通過那個一點看不到希望的未來去估量自己會受到多少傷害,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具備多少能與之抗衡的能力之後,她想,得放棄。
這個發現不是基於任何一個具體的事件,也絕對不是因為成績下降或者怎麼樣,她隻是偶然在某一天,突然就很清晰地意識到,儘管已經在很拚命地維持,但事情其實已經無可挽救地在脫離軌跡,如果再放肆著暗戀下去,以後自己會吃很多的苦頭。
於是林歲昭開始努力地,想要去規避這種由陳燼年,或者說是因為自己的貪念,可能會帶來的隱秘風險。
那段時間的晚自習,她在草稿紙上算數學題時,總會無意識就拐到這件事上,她就會順勢在草稿紙上試圖理智地去分析這件事,從最基本的利益問題上出發,列出暗戀他能得到什麼,不暗戀他能得到什麼...條件多種多樣,結果統計起來,不暗戀他時得到的利益往往能形成壓倒性優勢。
明明這樣應該算是最充分的理由,能夠讓她說服自己,但每一次出現這個結果的時候,她一次,她總是會無意識地、絞儘腦汁去想,到底還能不能找出更多暗戀他自己能得到的東西......
演算過程能在草稿紙上寫下推理,喜歡這種情緒卻無法用方程式來演練,林歲昭想不想放棄已經不重要,主觀意識會先一步替她堅持。
這種無力感,在堅定地選擇文科後達到了頂峰。
明明已經不在一個班,她還是會不自覺地假裝路過籃球場;還是會不自覺聽周圍女生談論關於她的一切;還是會在大課間跑操時站在最外麵一列,好能借著寬度差用餘光看到最後排的他;甚至喝水也變多,隻是想多去幾次水房,想著說不準哪次就能遇見他......
這一切的一切,真的其實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
多看他一眼,多擦肩而過一次又能怎樣呢?
給林歲昭一萬次機會,她還是會裝作看的不是他,還是會裝作不知道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是他......
要說出來嗎?
答案是堅定的不要。
自己的每一個舉動都像是在提醒她,她這樣膽小的人,就是活該要暗戀。
戰勝不了自己的時候,她會偷偷在心裡特彆討厭陳燼年,討厭他周圍總是人聲鼎沸,討厭總是能聽見人說他的風月事,討厭他像月亮一樣永懸不落。
也討厭他,讓放棄他這件事,變得比暗戀要困難太多。
那時她以為自己是永不能被看見的存在,認定自己與他天差地彆,現在每一次提及他,也會小心翼翼地撇清所有關係,裝成真的與他沒有交集的樣子。
像潮起潮落,日複一日,林歲昭在背道而馳的兩種念頭裡死去又活來,也錯覺靈魂被內心永不能見天日的陰暗想法碾碎過很多次,比生長痛還令骨骼碎裂。
但所有的陰翳、不堪,在他用這樣玩笑的方式提及時,突然就變得消失無蹤影。
原來,即使那一年隻有過那次交集,其實,你也是認識我的啊。
林歲昭仰著頭,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喃喃出聲,自言自語:“你這樣的人,就活該得到很多很多的愛。”
恍惚間,她又想起那三年,自己與他唯一的交集,想起僻靜的水房,想起他對自己伸出的那一隻手。
陳燼年啊,從來都是光明又磊落的,即使知道自己有所有外在條件帶來的優勢,也永遠不會洋洋自得地為此炫耀,更不覺得應該有任何人要因為他的任何看法而變得卑微或耀眼。
他隻是在一個平常的早上,很平常地說,再怎麼樣我們也是高中同學。
這絕對不是榮耀,那對她來說,也不應該是枷鎖。
她突然就很慶幸,還好,還好,暗戀從來隻是我一個人的事,還好那段擰巴又自尊心過度的日子,沒有打擾到你。